在那次被老奈格说的一文不值以后,我们的苏伊自尊心使然,每天不用老家伙赶便自己往山里钻,每每挥起斧头之时便想着老家伙的那句话还有当时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在十四岁那年,终于砍回去的柴得到了老奈格的初步认可,不过也仅仅是初步的认可,至于像老家伙用那把破斧子能把柴砍成像刀削出来那样,还是欠了点火候。
而我们年近五十的老奈格似乎岁数越大脾气却越坏,以前苏伊砍回来的柴他不满意也就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加上用手指戳苏伊身上的关节和穴位,现在却不同了。一次苏伊像往常一样从山里回来,老家伙检查完柴火之后,二话不说便找来一根和他人差不多高的棍子对着苏伊一顿猛揍,当苏伊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老家伙便又找来根棍子丢给苏伊,并得意的说道:“怎么?不服?那就抄家伙!”
本来就对老家伙没多少敬意的苏伊自然不会认为儿子打这样的老子是不对的,老奈格在他眼中和在村里人眼中其实没什么两样,就是个老混蛋。于是他二话不说便拿起棍子朝老奈格冲了过去,但是结果…….那次动手足足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之后老奈格便更加得意,有天晚上喝醉酒后便对苏伊说:“小子,别以为学了老头子一点本事就翅膀硬了,告诉你,要不是索尔家的那个老不死,这阿萨王国的皇帝老子我都能当,纳德里亚能挡下我一枪的还没几个呢。”(顺便说一句,索尔家族便是苏伊所在的阿萨王国的皇族。)
至于老家伙的话,苏伊自然不会傻到去当真,权当是老家伙老糊涂了喝完酒后撒酒疯罢了。懵懂的苏伊对强者还是有些了解的,偶尔也会从路过村里的吟游诗人口中听到大陆上的英雄故事,什么勇者屠龙,强者斩妖,每次都会让苏伊无比的向往,可是老头子那邋遢样实在是和威风凌凌的高人风范粘不上半点关系。
就这样,苏伊每天除了砍柴,罚站又多了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和老奈格对打。至于结果,那就不用多说了,自然是苏伊每天都要鼻青眼肿的去村里卖柴火,于是老奈格在村里人眼中又多了一样恶习—虐待儿子……一次,在没有悬念的揍趴苏伊后,老奈格深感无聊便同苏伊说道:“你个小兔崽子,我是怎么打你的?你就不能学学我的样吗?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没出息的废物。”
长期的酒精侵蚀使得老家伙的身体已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消瘦,可每天却还是少不了和苏伊对上两棍子,那已成为了他人生中除了喝酒之外的另一大乐趣,他似乎很享受那种把苏伊打趴下后的得意。但除了酒照喝,人照打之外老家伙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拿不出了,那根他用来揍苏伊的木棍也成了他形影不离的拐杖。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年,老奈格渐渐不再是苏伊的对手,或许是他越发虚弱了,或许是苏伊慢慢长大,变强壮了。再也不能享受将苏伊打趴的快感,老家伙倒也并没有多大的失望。那次当手中的棍子被苏伊挑落后,老奈格一屁股坐地上,笑着摇了摇头,便拿起挂在腰带上的酒袋,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喝完就呼呼大睡起来,直到苏伊去村子里卖完柴回来才将醉躺在木屋前的老家伙抬回床上。而从那以后,老家伙就更少下床走动,在他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喝酒又成了他每天唯一的事。
其实老奈格从头到尾都没有教过苏伊如何将天上飞着的鸟打下来,他只是教会苏伊如何用钝的一塌糊涂的斧头将木头劈成像刀削出来的一样,教会苏伊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教会苏伊如何在他手指点过的位置爆发出力量,仅此而已,没一样和打鸟有关。可是苏伊却知道,只要他想,他也能像老家伙那样把天上的鸟打下来,换句话说,老家伙那手打鸟的绝活他算是学会了,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并不觉得那算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也习惯了每天砍些柴去村里卖,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虚弱的老奈格真的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长期的酒精侵蚀加上营养不良,使得才五十不到的他看上去如同七十多岁的老头般,就连他那一脸野人胡子中都找不出几根黑的,黝黑的皮肤也完全干瘪,瘦得已经贴在了骨头上,每天除了酒他已经很少能吃下什么食物了。
那天,苏伊如同往常那样从村子里回来,刚进木屋,一种异样的感觉便袭上心头,只是哪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感觉到了老奈格的气息,苏伊放下心来,便准备去生火做午饭。其实这些日子苏伊已经有所准备了,他知道老头子活不了多久了,不是他不孝顺,是他真的太穷了,穷到去村里连那种乡下的蹩脚医生他都请不来。每天砍柴换的钱最多不过两三个铜币,连吃顿饱饭都成问题的他每天却必须要拿出一个铜币去帮老家伙买酒,虽然只是一个铜币三壶的最最劣等的麦酒,却依旧成了他很大的负担,这些年他口袋里的钱最多也没超过十个铜币,可是请一次医生却最少需要一个银币,那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天文数字,相当于要他爷俩两个月不吃不喝。(圣华纳教廷发行的货币曾经是大陆统一的法币,现在有的国家或许会在自己的货币上刻上不同的花纹图案,发行自己国家的货币,但货币流通的制式却一直是沿用圣华纳教廷的,一个金币等于十个银币等于一千个铜币)
“小子,扶我起来去林子里走走。”突然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熟悉是因为他知道那是老奈格在叫他,陌生是因为老奈格已经很久没有能用语言表达出完整的句子了,最近都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开口说话了。终于他明白是哪不对了,老家伙今天并没有喝酒,屋子里少了往日那股刺鼻的酒精味,昨天带回来的三壶麦酒依旧放在床头。
对于老奈格的这个要求,苏伊并没有因老家伙的身体状况而拒绝,他知道也许这是老家伙最后一次下床走动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替老奈格裹上两层厚厚的毯子,苏伊便领着他出门朝大宅子后走去。
西南的海风总是给人温暖湿润的感觉,但吹在老奈格身上却依然让他止不住咳嗽,即使是在裹了两层毯子后。
苏伊心里其实真的很难过,虽说老奈格给他带来许多痛苦的经历,也使得他的童年并不美好,曾今还一度想一走了之,丢下这个老混蛋自生自灭,但看着身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老爹这幅样子,总还是忍不住鼻子酸酸。
“知道那棵被削掉一截的树吗?”老奈格强忍住咳嗽,低声道:“就去那吧。”
林子并不大,苏伊很熟悉,小时那是他唯一爬树玩耍的地方。带着老奈格来到他所说的地方,苏伊脱下身上的羊皮袄子铺在地上,扶着已经脱力的老奈格坐下。
“把它砍断吧,里面有我要的东西。”老奈格知道,以苏伊现在的本事,就算没有斧头,光是用手,要砍断这棵树也是轻而易举,要是教了那么多年连这点都做不到,他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眼前的大树经过那么多年新长出了不少树枝,但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大树大约三米处以上的树冠曾被削去过,那平整的切口显然是人为的,而那人应该就是老家伙吧。家里值钱的早都被老家伙拿去换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值得他藏起来,苏伊还是挺好奇的。
苏伊摆开架势,平时砍柴时的那股气势油然而生,现在看来已经不输当年的老奈格多少了。为避免断树倒向坐在地上的老奈格,苏伊在调整好方向后,便低喝一声,猛的提起右手,化为手刀反手朝大树砍去,无形的气势如锋利的刀刃包裹在苏伊的手上,轻而易举的切入树干。然而却并没能像苏伊想象那样将这棵可怜的大树再次拦腰砍断,因为他的手砍到树干中心处就再也深入不了半分了。
没能拦腰斩断大树让苏伊很是吃惊,什么东西那么硬?在苏伊看来,以他如今的砍柴功夫,别说是木头,就是给他块石头他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它剁碎。现在想想,难怪老家伙刚才并没有让苏伊当心别弄坏藏在树里的东西,原来他早就知道苏伊根本砍不断它。难道老家伙还真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心里犯着嘀咕,苏伊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虽然没被一下拦腰砍断,但那棵树实在是禁不起苏伊接下来一阵猛砸猛砍,最终还是轰然倒地。待飘扬的木屑落定后,出现在苏伊眼前的似乎是一根棍子。棍子的一截依旧插在木桩里,露出大约一米五。按捺不住好奇,苏伊上前猛的将棍子抽出,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一根普通的棍子,以他的认知来判断这应该是一把…枪,算是枪吧。虽然从没离开过村子的苏伊基本上来说是一个乡下的土包子,好吧,土贵族…但是他还是从偶尔路过村上的治安队巡逻骑兵手中见过这种武器,记得那次那队人马领头的就是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提着一杆银色长枪,好不威风。然而让苏伊大感失望,比起骑兵队长那闪亮的银枪,这把破枪简直就如同垃圾,就算和那些普通士兵的枪比起来都显得那么不堪。在苏伊看来,就算没有银色的枪柄,起码把枪头磨亮些才能唬人吧,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手中的枪,苏伊算是明白老家伙当初为什么没有拿它去换酒了,谁肯要?只是有一点他搞不懂,老家伙居然把这把破枪藏那么隐蔽的地方,病成这样还不忘要来将它取出。
枪长约两米,给人一种黑乎乎的感觉,要不是还有着枪尖,真会以为那是村里苏菲大婶用来晾衣服竿子,枪柄打磨的还算不错,比起老家伙以前教训苏伊的木棍倒是直了许多,以苏伊的见识倒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只知道应该不是木头,他可没见过那么沉的木头,何况还那么硬。枪尖呈三棱锥型,每一个锥面都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枪身似乎是一体的。虽然没有接口,但还是能看出枪头和枪身用的并不是一种材料,比起枪柄来,枪头显得更黑,就像烧焦的木炭,没有一点光泽,也不知道是哪种金属生锈后变成这样还是原来就是如此。总的来说,这把枪就是由暗褐色的枪柄加上木炭似的黑枪头所组成的。此时的苏伊敢对天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丑的一把枪,要是拿着它和敌人战斗,别说是威风,还没动手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如果可以,他宁可用那些普通骑兵手中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