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故事都应该有属于它的结局,就像再漂亮的花也应该有凋落的时候。萧牧记得所有的夏天。烈日和雨水纵横交织着,人就在交汇点状如粉末。一个故事反复悸动,如钝掉的刀口,艰难地想将一些记忆斩成两断,却最终留下一个异常粗糙的切口在上面,真真切切。非但没有切断,反而让记忆更加深刻。有时候,不经意的碰一下,麻麻的疼,那是意象般的无奈,绕在心脏某个角落,感觉的就是整个身体。
那些本不该同时出现的记忆,是何等繁复汹涌澎湃。如同站在一间充满了镜子的房间里,被重重叠叠的影像所包围着,而伸手去摸,才发现它们产不是影像,而是另一种真实存在的世界。那些灵机一动的决定改变故事的下半部分,那些选择,对的,或者错的,经历过的,开始想过的,如此重叠......
偌大的世界里,等有一天真的只剩下如潮水般的记忆,那些生命里出现的人或物,将被一一定格在时间的长河里。清晰无比。就像有诗人曾写到:等世界都忘了我。多么过激的文字。世界已然把你忘你,而你,却一直把世界放在你的记忆里,或者说,世界一直活在你的记忆里。
宛若空空如也。
五.
漫长的暑假终于开始了。萧牧一边收拾着桌洞里零乱不堪的书,一边不停的回复着短信。马子火看着教学楼前成群的人流一点一点的往学校门口或者车棚走去,不禁一阵感慨道:“曾经,我们也如他们一样,心无旁骛。”背起大大的书包,几个人向宿舍走去。
望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书,老虎叫嚣说:“拿这些比自己还重的书来浪费时间。我们到底从里面学到了什么。”“是啊,不在是以前上小学初中那会了,一年两本寒暑假作业一张成绩单。现在,我们需要的又是什么呢?”王波也说。“难道是爱情?哈哈。“马子火自嘲的说道。算了,也懒得去想,生命总会这么不恰时机,却好像总这么的恰到好处。老虎心里想。拿起厚厚的一本化学合订本的练习册,随手翻开,里面竟是斩新的,没有一点墨水的痕迹。马子火扬了扬手中的练习册说:“这就是我们的练习册,可有谁真正的碰过它。它只不过是买来静静的压在桌洞最底下,不被发觉。真正发现的时候,就是——我们毕业了。”
“可怜的应试教育。我们不应该这样说么?”
几个人回过头来,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很无奈。彼此心里都会有一个底限,不是么?”
马子火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老师有时候,不过是一个“八股制度”下的产物罢了。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刚才你们几个来的晚些,我已经给其他的同学都说过了。学校今天开始放暑假,但我们要补习,之前已经说过了。考虑到其他原因,我们暂时休息三天。三天后来学校上课。”几个人都看着班主任,眼里仿佛有了重生的光芒。马子火则是完全重生一样。“还有三天假呀。不容易呀。”
“行了,回来后好好学习。不打拢你们了。”
说完,班主任便走了。
“记得把宿舍卫生打扫干净。假期也会检查的。”班主任又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你们有什么打算么?”马子火放下手里厚厚的书问其他几个人。
“暂时还没有。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就像世界末日一样。”四眼看着马子火说。
“算了,我看,还是好好在家呆着吧,时间不像高一时那样,那么充足。回来再说吧。”王波说了一句。
萧牧从王波床上起坐起来,看了看马子火说:“今天下午我还要去电台,咱们还是先散了吧。回来再说吧。”
“也好。就这样吧。”马子火无奈的说道。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开始交织着绚丽耀眼的灯光。从汽车大灯照射出的灯光,远远看去一个十字的形状,又好像一个不规则的多角形。大地开始散发出白天所吸收的热量,空调外机风扇里排出来的热气,汽车尾气......让这座城市不堪重负,让原来炎热的天气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打开出租车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萧牧不禁皱了下眉头。快步向电台大厅走去。来到值播室的时候已是满身大汗。对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吹了一阵后,萧牧拿过节目计划单坐到座位上。
隔音玻璃外面,导播用手势提示萧牧有电话接进来了。把背景音乐调小,萧牧接听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中学时代》我是萧牧。”
“我想点首歌送给一中高二三班的一个同学,我想对他说,那次晚会,你唱歌的样子好迷人呀。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好的,请问你想点什么歌?”
“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好的,请稍后收听。”
“萧牧,好样的。加油。”
愣了一下,萧牧继续接听着别的电话。当《爱如潮水》的前奏响起时,萧牧靠在座位的靠背上,用手揉了揉有点干涩的眼睛。
中途插播广告时,萧牧出去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午夜的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和刚才来的那会完全是两个模样。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重新回到值播室里。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萧牧想起刚才上节目时那个点歌的女生。到底会是谁呢,她是给陆雨点歌,还是给我点歌呢?应该不会是给我吧,认识我的人并不是很多,既使是那次唱歌,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而已。想到这里,萧牧安心的睡去。
凌晨的时候,马子火发短信过来:我明天去找你,不要乱走,在家等我。看了一眼扔掉手机,怎么也睡不着。起身下床,打开电脑胡乱的浏览着校内的BBS,忽然有一个主题为“那次晚会的邂逅”的主题引起了他的注意。点击进入,里面的大致内容无非就是那次晚会自己唱的歌。发贴人多方打听,原来歌词是自己写的。看了看发贴者的署名是一个叫碧水彩虹的人。一时间萧牧感觉有人喜欢上自己了,但他并不确定是谁。
关掉电脑,到客厅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萧牧给马子火打了个电话。“马子火,你看校内的论坛了?”“那边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恩,所以给你发了个短信说去找你。我困的很,明天再说吧。”挂了电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阿拉伯数字四。仰倒在沙发上,萧牧又想起那天夏恩和害羞的样子,很像若轩。
马子火按响门铃的时候,萧牧正在洗澡。所以只好喊妈妈替他开门。马子火和萧牧的妈妈一阵寒暄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马子火,你到我屋里来吧。”萧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
并不是很大的卧室,紧挨着门的左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整齐的放着一些书,其中有一本已经打开,放在书桌的中央,书桌的旁边是一台电脑桌,电脑显示器的反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的,显然没有关掉电源。床在电脑的对面,是那种组合式的,和衣橱在一起。一屁股坐在电脑椅上,马子火看了看萧牧说:“我怎么感觉是给你点的歌呀。”“为什么这么说?”“你看,你在电台上班没多久吧,其中也没几个人知道。无非就是我们几个。然后就是最突出的一点了,歌词。不明摆着是说的你么。”
一时间萧牧陷入了沉思。房间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门外不时有人走动的声音,马子火知道那是萧牧的妈妈。马子火弯腰打开电脑的主机,电源风扇“嗡”的一声转了起来,铿锵有力,接着一声“滴”的声音,自检过后,显示器开始出现了WINDOWS的加载进度条。进入网页,马子火打开了那个名为“那次晚会的邂逅”主题,看了一遍。
“对了,还记得上次陆雨说有人找过你么?”
“怎么了?难道——?”
“我觉得情况可能就是在这里了。厉害呀,到底是帅哥呀。迷人。”
“一边去,再不老实我揍你。”萧牧丢掉手里的毛巾,站在马子火后面生气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有人喜欢多好呀,不像我被人甩。”
“我们是不是该问问陆雨?”萧牧并没有理会马子火说的话,直接说出他心里想的主意。
“只能这样了,不过到后天吧,我们也没办法联系他。真失败呀,连同学的电话都没有。”马子火愤愤的说。
萧牧叹了口气。看了看马子火:“今天中午就在这吃饭吧,反正也没事。我给我妈说声。”
“真不好意思呀。”马子火虚伪的说。
“行了吧你,就你,我还不知道。”说完萧牧转身去给妈妈说马子火在家吃饭。无聊的马子火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正在兴头上,忽然显示器一黑,就什么都不能动了。“萧牧,怎么回事?”
“我看看。”
“我可什么也没动。真的。”
“K,死机了。重启吧。”
柯娟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给陆雨发短信。你可不能出卖我,就是夏恩和问你你都不能说。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账号密码偷到手的。
过了好久,那边回过来简短和几个字:知道了。
柯娟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她想着。
校园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放假了。萧牧和马子火放好车子,沿着那条长满法国梧桐的小路不紧不慢的走着。遮天蔽日,或许现在只能这样来形容它们了吧。路两边的长椅上还有一小片湿的印迹,阳光是不怎么照到这里来的,雨水还没有蒸发干净。马子火跳起来扯下一片树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丢掉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这树,一股怪怪的味道。
萧牧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路,脚下有掉落的树叶,踩上去有细微的响声。
教室里人并不是很多,马子火坐在前排四眼座位上,看着黑板上几天前写的零乱的公式发呆,萧牧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走廊的窗子前,向远处看着什么。静,真的很静。少了一大半人的校园静的至极。不时有一两声小鸟的叫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远处起重机的起吊信号声传来。马子火起身走到教室窗子前趴在那向外看,教学楼前面空地上的塔松上站着一只叫不出名的鸟来。颜色鲜艳,叫声清亮。伸手做出要拿东西砸它的样子,可它只是跳了几下,并没有飞走。马子火没趣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掀开桌洞,里面空空的,这才想起书还在老虎他们宿舍里。
补习和上课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校园里少了一部分人而已。对于这些,马子火并不关心,反而为不用费力抢车棚里的位子而高兴。化学老师反复的再写着分子式,马子火看着那些氢和氧的化学符号,不一会就晕晕沉沉,眼睛开始涩起来。刚要往桌子上趴的时候,听着全班一时喧闹起来,一看,原来是下课了。
午后的太阳炙热,空调吹出的风仍没有效果。马子火终于坐不住了。他看了看四眼还在睡,于是走过去把他叫醒:“四眼,去上网吧。热的难受。”四眼揉了眼说;“下午还有课呢。”“上什么课,班主任又没来。走吧,叫上老虎。”三个人绕到五班的拐角处楼梯,下了楼,穿过天桥,从体育场的围墙爬了出去。
还是网吧凉快呀。马子火坐在电脑前想。玩着游戏正起劲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王波发的信息,用的萧牧的手机。“你们在哪呀。”马子火回了几个字就继续玩游戏了。不一会王波也来了。这时马子火说:“咱们打反恐吧。上次还没抱仇呢。”四个人一拍即和。马子火和王波警察,四眼和老虎是匪徒。悲剧,又要上演。
当马子火气愤的摘掉耳机时,王波也无奈的退出了游戏。
“你也太差劲了吧。总是不到一个回合就挂了。”
“这,他们用的枪比我的好吧?”
“好什么,AK虽说比M4A1穿透力强了点,但综合起来还是你的M4A1好呀。”
“为什么我总是会慢他们半拍开枪。”
“因为你笨呀。”
“对呀,笨——蛋。”这时一旁的老虎说了句。
萧牧找到陆雨问了他上次柯娟找他那事。陆雨支吾着看似很心虚的样子。萧牧有点发火,他看了看陆雨说:“如果你要是不愿说,我也不强求,我让王展来问你。王展,你应该知道吧?”陆雨知道瞒不过去了,于是就把柯娟捉弄他的事给说了。萧牧听后非常气愤,非要找柯娟不可,陆雨拉着他说:“你就不能再出卖我了呀。”
萧牧扭头看了陆雨一眼,没有说话。
曾经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觉得眉眼相似,便中了邪一样的一路跟随着。我知道她不是给我印记给我幻觉的人。只是脑子里这样幻想着,如果说假如,假如就跟随了她的脚步。左转右转,再左转。我们在这座城里穿梭。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为了幻觉紧紧跟随的男子。或许她是知道的,或许她真的是我所想的那个她。这茫茫的迷宫,那么多的人擦肩而过,曾经那些记忆里清晰的面容都消失了么?为什么等我想起的时候,会有一个神态相像的女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终于在等一个绿灯的时候丢失了她,就像以前我们分开一样,所以我永远不会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我臆想的那个人。
我来说假如,如果是她,又如何?走过去说我爱你。还是去说一声再见。还是想把那些遗憾一下子都说完。爱过了,错过了,便都成了假如。也许会有一场奇迹,生命给个机会重来一次。那么我们要重新开始。只是,是你,还是另一个自己。或许,我只是看到与你相似的人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些,或许都是我要一路带着无法丢充弃的印记。
回到座位上,看着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全都一个个面目狰狞起来。似乎在嘲笑自己,飞快的跑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擦掉。白色的粉末在半空中飘飞着,落在讲台上。萧牧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粉笔末,忽然觉得自己也似它们一样,毫无目的的胡乱飘荡着。
那些细小的粉末如某个时候的思絮,漫天散乱,零落在各处,集于一个叫做想念的人或事,也或者是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未知。指间绽开疼痛的花,根茎直达心底,全身蔓延着细长的根须,缠绕,缠绕,直到全身被包裹成一个硕大的根。
马子火义无反顾的暴打了陆雨一顿。王波看着双眼漫布着血丝的马子火上前抱住他,使劲的往一边推。“够了,一个星期连打两个人,你小子脑子被门挤了。”气喘吁吁的马子火看着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陆雨还想上前再踹他一脚,被王波挡住。没有流血,有的只是疼痛,这疼痛在身体里的某一个部分,这疼痛遍及三个人。马子火,萧牧,陆雨。
陆雨并没有把挨打的事说出去,只是让王波帮他请了三天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马子火看着王波把这个理由写在病假条上的时候,很不满意的说了一句,要知道他会请假我本该照脸打他。王波瞥了马子火一眼,没有说话。转而把病假条交给了前排的李子,让他挂在了黑板前面的请假条专用夹上。马子火没有挨处分,原因很简单,没有人说马子火曾打过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