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上,几片柳叶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白色云朵的映衬下,更显出几分悠闲自在!鱼儿在柳叶下觅食穿梭,灵动异常!一只毛笔如天外来客般打破了这方水面的平静,笔尖的毫毛被水波冲散开来,黑色的墨汁如剥开的茧丝在水中飘散,无迹可循!鱼儿被惊吓地四下逃逸,不停摆动的尾巴仿佛在抗议有人打扰了它们的午餐!
“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毫无头绪!”柳岩懊恼地说道,将手中的毛笔越发用力地在水中摇晃,全然未有一个不速之客的觉悟!水中的墨色已淡不可寻,水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滴答”一粒水珠由他手中的笔端滑落,他呆呆地看着笔端的毛尖,又一粒的水珠在那里凝聚,渐渐充盈丰润,形至圆满,最终摆脱了笔尖的束缚,投入水中!
“真是完美无缺的一个点啊!浑若天成!”柳岩被这幅画面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笔尖,其间蕴含的水分,沿着每一根毫毛向下汇集,更加缓慢,又那样不可阻挡,不断壮大,充实,是被水面吸引着,又象是奋力去挣脱拘禁着它的力量!较量在继续,彼此都不愿放弃,也许下一刻就将见分晓,也许永远如此僵持下去,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终于,那一个点破茧而出,欢快地扑向了水中!平静的水面似乎也感受到了它的到来,在它将要落入水中的那瞬,迎接它的那方水面微微向下凹去,象是张开了怀抱!
柳岩眼眸微缩,眉头微皱,默然不语盯着那泛起涟漪之处!
“这么慢啊,倒和我有几分相似!一丝丝一缕缕,虽弱小却也不可阻挡!”
柳岩抬起手,脑海中默默回想着刚才的画面,体内源气化作丝丝细流,经手腕手指,进入笔杆,顺着笔尖的毫毛,不断凝聚!此时柳岩的精神感知无比集中,小心地控制着源气地运行,不敢出现丝毫紊乱与差错!笔端的那一点渐盈渐润,愈圆愈满,当感知中那破茧一刻来临时,柳岩将手中的笔轻轻点下!
呼的一声,笔尖下的空气发出轻响,竟象水面般泛起波纹,肉眼可见!不是发散,而是吸引与凝聚,周围的源气通过波纹向着柳岩点出的那一点涌动,不断将其壮大!短短一息间,当那一点到达水面时,那里形成了一个足有拳头大的凹陷,形状是那完美的顿点!
“啵”的一声,水花四溅,有几滴打湿了柳岩的衣襟,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我这一点,是不错的一点!”柳岩看了看手中的笔,再次加重了语气
“嗯,很好很强大!”在水边,在树下,柳岩静心凝思!他想到了那天书房里眼中的叶雨,想到了城中奔跑时轻若无物的感觉,想到了自己比旁人来的更为清晰亲切的感知,想到了那因为狭窄而变得精纯的源气!
“也许,这是条路,虽不直接,但可一试!”
但现实依旧是残酷的,柳岩以笔为媒,勾动天地源气化为己用的尝试,远没有自己想象般强大与容易,威力时大时小,效果时有时无!但正如溺水之人眼中的一根树枝,迷路之人眼中的一豆灯火,当希望出现时,没有人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从那日起,柳岩的身影不断地在院中的各个角落出现。或于水边，或于花前，或于树下，或于猫后！略显孱弱的身影，凝神静气，手中之笔重若千斤，抬肘，悬腕，缓缓点出，自有一派宗师气度！随着那一笔的点出，于是水波飞溅，于是花瓣乱舞，于是叶如雨下，于是猫儿惨叫！湿了衣，乱了发，惊了猫，扰了梦！宗师形象不复存在，只余一片狼籍！
府中诸人起初惊诧异常，不明所以，但随着柳岩的乐此不疲，勤练不辍，府中园内日复一日的鸡飞狗跳，便也见怪不怪，谁让柳家少爷从小就是个怪异的天才！柳云舒也偷偷观察过两次，略微明白了柳岩的意图，知其苦闷与不甘，便由他去了！
渐渐地，柳岩的行为发生了变化，不再一味地凝重点出，有时会举笔由右向左，壮怀激烈地一横划出，有时会由上到下，力若千钧地一笔落下，但最多的，还是那一点，平平无奇地一点，速度渐快，更加地圆转如意！
于是，府中本就被柳岩弄的纷繁无序的空间，又时常夹杂着少女的嗔言怨语！
“少爷，洗脸的铜盆怎么弄出这么大的一个坑啊？”
“少爷，门帘上的洞用什么补呢？”
“少爷，咱家的那只大花猫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它尾巴上的毛都掉光了，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日，树下的空地上，葡萄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对面的柳岩，小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真的要我那么做吗？”
“难道我说的是蛮语吗？快按我说的做！”
“少爷身上哪里都可以吗？”
“没错，快来吧！”
“少爷，你要小心啊，我真要打了！”嘴上如是说道，葡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
对面的柳岩脸上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这是他计划中的第二步，在实战中检验修练的成果！突然，他看到了葡萄那兴奋的样子，微感不爽：“让你打我一拳，用得着那么兴奋吗？”
“不是不是，我是紧张的！那我打了！“
柳岩凝神以待，手中的笔端射出丝丝气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葡萄，蓄势待发！葡萄眼中闪过一抹调皮的神色，口中一声轻喝，左肩微动，抬手一拳击来！柳岩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他的感知何其灵敏，当葡萄左肩微动时，他就果断提笔，如同无数遍练习的那样，向前点去！
“砰”的一声，树下的两人静止不动，唯有一股气团擦着葡萄的左肩向后飘去，带起了她的一绺发丝，在空中飞扬！葡萄的右拳停在半空中，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似哭还笑，怪异之极，嘴巴张张合合，欲语还休！
柳岩的头微微向后仰起，手中的笔亦停在半空，伸直的手臂与葡萄的胳膊平行相对，目光透过树枝望向天空，一片悲忿！
“少爷，是你让我打的啊！你的眼睛没事吧？”
“少爷，我的左肩被那股源气擦的好疼，可左手那拳是虚招啊！你真的没发现吗？”
“你先下去吧，我没事，让我一个人想想！”
“噢，知道了！”葡萄讪讪地应道,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左肩,小心地瞅了柳岩一眼,转身离去!边走边回头看向柳岩!慢慢地踱了十几步,突然加快速度小跑而去,双肩不停地耸动,隐隐有压抑的笑声传来!
树下的柳岩依然保持着伸笔点出,头向后仰的姿式,很帅很有型!
“太失败了,被一个小丫头打成了熊猫眼!这叫我情何以堪?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于是乎,府中花草鱼虫的幸福生活重新降临,而葡萄的悲惨生活开始了!
花园的空地上,两人的身影每日准时出现!起初,只是葡萄围着柳岩打转,间或打出一拳,踢出一脚,而柳岩则是不动如山,手随心行,一笔点出。起初，柳岩的闷哼时常响起，恨恨的话语在空中回荡良久：“臭丫头，敢踢我屁股，这个月的衣服你全洗了！”而回应他的则是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慢慢的，围绕着柳岩的身影越来越快，在空中翻转盘旋，令人炫目!柳岩依旧故我,一笔一笔凝重点出,只是越来越迅疾，点与点间越来越圆转如意，行云流水！脚下亦如轻风拂柳，进退自如！手中的凝重与脚下的飘逸同时在他的身上显现，却毫无突兀之感，浑然天成！慢慢的，葡萄的娇喝取代了柳岩的闷哼，“臭少爷，把自己围的象乌龟一样，我怎么觉得你周围象裹了好多层厚厚的棉被一样，想打你一拳好费力！啊！”光顾着抱怨，一分心之际，柳岩一笔由上至下，向葡萄印去！葡萄惊呼一声，脚尖向空中涌来的气团一点，倒飞而去，不敢掠其锋芒！上一次不知厉害，从额头到下巴，被印了长长一道红痕，眼泪飘洒，害得她被嘲笑了好几天！
“不打了，少爷你越来越厉害了，怎么也打不到你了，虽然你想打到我也不容易，但累也会被你累死的，不划算！”
柳岩听罢暗笑，这算是个意外收获吧！虽然源气行至体外受限，但也使得他所耗费的源气要比对手少了许多，可以支撑他进行更久地战斗！
葡萄狠狠地瞪着他，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看来那一竖印还是伤到了她的脚!
看着她的背影，柳岩摇头苦笑，“这段时间也够难为这个小丫头了！现在自己勉强算是有自保之力了，可这不够啊，远远不够！难道每次都要把对方磨至源气枯竭吗？遇到功击力更强的对手，我能防的住吗？”
柳岩坐在树下，望着脚边一株含苞待放的蓓蕾，一笔点出，花儿无声绽放，分外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