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帝梦华胥（三）
看着那只巨龟的神态，姚言恍然明白这突起的风啸就是神山上那位老虎的吼声，它是在警示什么，带有淡淡的威胁，其中夹带的威势虽相去遥远，令百兽蛰伏，却犹不能令巨龟动容半分。这魔兽森林里临近神山所居，都是实力强大的难以想象的云兽，它们果然不愧为和神一个时代的神龙猛虎。不过龙虎相斗，终有一伤，更何况它们和先祖黄帝有着不浅的渊源。
姚言看着巨龟神情中流露出的淡然之色，心中一惊，赶紧上前，接过话题道：“其实黄帝的后人现在已经极度繁盛，数以亿计。我只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罢了。”
那巨龟果然转头看过来，那神情一下子便的惊愕起来，问道：“照你这么说，天道缺失对后世没有影响了？”
姚言歪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虽然古书上记载的很多珍奇异兽都销声匿迹了，但人类的数量是越来越多，而且社会文明进步了很多。”
那巨龟闻言一愣，像是很吃惊，问道：“难道连神龙、凤凰、麒麟，这些也绝迹了？”
姚言知它难以接受，可不得不解说道：“能呼风唤雨，翻江倒海的神龙都只出现在传说之中，和其他的神兽一样，没有人见过。”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
那巨龟闻言立时便的悲伤起来，陷入沉思。姚言也只静静的看着它，不说话。
良久之后，那巨龟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有些癫狂的笑起来，犹自轻语道：“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哈哈，想不到我们到头来都是白忙活一场，还落得这般下场，哈哈。”
姚言看着眼前癫狂的这位，很难想象它曾经竟是一条神龙，当下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挪动两步，靠近丽丝一些。
那巨龟自顾的狂笑了好一阵，才渐渐的安静下来，它看着姚言，眼神里恢复了清明，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懂得修炼的人了，即便有，也已经很式微了。”
姚言见它恢复了神智，安心了许多，于是大胆的说道：“只是在传说里能听到修炼者的故事，现实中没有人真正的见到过。”
“果然如此，三皇不愧是三皇，眼界之高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就连公孙也没能看破。”说着那巨龟竟又是一声叹息：“唉，要是他当初能够看透，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姚言见巨龟又是对着神山大发感叹，心里不禁又升起一丝疑惑：它显然是在为山上那只老虎惋惜什么，只是它们为何又是还未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呢。尽管心里有诸多疑虑，但他却没打算深究下去。刚才那紧张的气氛显然是因为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他只有试探着问：“难道古时候真的有仙人，有龙有凤，还有其他的山精妖怪？”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现在没有，也不代表以前没有。”它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上古时期有很多神通广大的修行者，他们虽然无法达到盘古的高度，但依然有通天彻地的威能。那一次天柱倾塌就是这样的修行者错手打坏的，只不过被三皇联手修复。现在想来，他们当时肯定是特意寻来盘古的头颅骨，以此来掩人耳目，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剥离天道，影响天地间的秩序，以防出现神通过大的修行者，对天地平衡构成威胁。后来传说女娲在漯河之泮取泥土造人，想来也确有其事。只不过是将部分‘衍’道与人类融合，以此来保证天地不会因为天道缺失而毁灭。她那造人之事也不过是想虚而实之罢了。想不到后世之人竟都被她骗了。”它那落寞的眼神忽的变的明亮起来，它抬头向着身上的位置长笑起来，说道：“原来你早就看破了这件事，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种的魔根，现在把你弄成这幅模样，虽然你已不是你了，但你终归是由你而来，你竟瞒得我好苦，哈哈哈——”
姚言虽然听不懂它疯了似的在说些什么，但从它的癫狂中看透了其中必然牵涉着复杂的隐情。于是聪明的不多嘴询问。
那巨龟疯狂一阵，忽然转头看过来，姚言不安的看着那巨大的眼珠里布满的红色血丝，心里一片冰凉，正无法奈何之际，忽然听到它的声音并不似想象中那么暴虐的说道：“小家伙，看来这一切都是它算计好的。在你身上留下它的气味，引我来救你，然后又借你之口让我明白当年的真相。看来这次雪崩也是它故意造成的，封断了上山的路，是不想再见你了。”
“封断了山路，为什么？”姚言很难相信那只老虎会这么做，在山上的时候和它相处的还算融洽，前脚刚走，就给自己来一个雪崩，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这一切都让他难以置信，他不禁怀疑起眼前这只巨龟身份的真实性，暗中猜测它的真实目的。毕竟不能因为它说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就毫无保留的去相信它。
那巨龟对他的猜忌仿佛毫无察觉，冷笑道：“它既然那么做总会有它的理由。它一向如此，又怎么会为你去细心解释。不过，它这么做终究还是为了你好。”
姚言听它说那只大老虎并未决意要害自己，心里一宽，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哼，有些事，说了你也不能明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姚言听它言语中有些淡漠，加上心里对它起了防备，便不再出声，沉默以对。
“唉，想我神龙一脉亘古相传，到了今日却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姚言闻言看了它一眼，因为先前心里的猜疑，这眼神明显带有有怀疑的意味。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沉默的时候，于是把它的话当做是真的，安慰说：“传说中的神龙或许还没有绝迹，两千年前有人建立了天堂，也许神龙都到了天堂去了。”他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因此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眼睛都不敢向它看。
或许他的安慰起到了些许作用，那巨龟看着他呵呵一笑，说：“那也未可知。”
姚言听它笑声里仿佛包含一丝嘲讽，骚的面皮发热，再不敢去接话了。就此沉默。
过了良久，那巨龟看着无尽苍穹幽幽一叹，说道：“公孙和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千年了，现在一切都化为虚妄，不过是梦了一场。呵呵，天意弄人，想不到我最终还是要化为这天的意志。”
姚言听着它的话，仿佛在听一个迟暮老人的絮叨，听不懂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些缅怀之情。
这时，那巨龟转头看向姚言，那眼神幽邃深沉，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洞穴。姚言被这眼神骇了一跳，心跳顿时紊乱起来。正当他考虑如何自处时，四周又响起隆隆的轰鸣声，低沉而具有穿透力，像是千里之外滚滚的雷鸣。有了先前的虎啸，姚言此时已不敢简单看待它。于是他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这只巨龟。
那声音有节奏的持续着，虽然低沉，却压过了远处群兽惊恐的哀嚎。他们是一群可怜的东西，竟然接连两次受到这样的惊吓。渐渐的，这低沉的声音变的明晰起来，果然是一只神兽的低吼。这时，姚言才敢确定这声音就是眼前这位巨龟发出的。只是他不明白它想要干什么，于是越发的沉默起来。
那声音渐渐的变得洪亮起来。四周的远方的兽啼声此时也沉寂下来，想来是恐惧的连用哀嚎表达的胆量都没有了。突然，那声音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那声音向四周散去，带起一阵狂风，从地面嫌弃残碎的草木和石头，向远方飞走。
姚言不得已伏下身子，来躲避着突起的沙尘。他偷偷的抬头，向那巨龟望去，发现它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可是姚言没心思去理会，因为他看见巨龟身后的天空中，有一道神光在游离盘旋。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窒息了。尽管无法看清全貌，但他确定那道神光就是一条龙，故老相传中的神龙。
大脑经过一片空白之后，姚言再次向那巨龟看去，此时已确定它所说的，它就是一条龙，以及它所讲的故事。只是此时他发现它迷离的眼神里带着幽邃的哀伤，说不清道不明，却能读懂它内心的凄凉。
姚言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它，向它歉意一笑。它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呵呵，你跟你的先祖一样优秀，不过现在还很脆弱。不管怎样，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顾它，在这个世界上你们都是唯一的。”
姚言没听懂它了些什么，待去细想，却发现自己已经飘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飞到了青色巨龟的背上。看着脚下平坦而宽阔的青色地面，他忽然明白这是它在悠悠千载岁月里积淀的尘垢，于是对它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来。他抬头瞻仰天空的那条神龙，却发现它此时正好俯冲而下，化作一道光柱。姚言知道它只是一道龙魂，现在要回归肉身。那道光透身而过，姚言闭目在这神光里沐浴，只觉得浑身舒泰。
过了良久，姚言终于睁开眼睛，那光柱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同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同以往，肌肤里隐隐透射出淡淡的光辉。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不在那巨龟的背上。他抬头看去，发现眼前一座小山竟然发出如玉般温和的白色光芒来。细看时，才发现这就是那只神龙化作的巨龟，只是此时它已经褪尽尘垢，变回它的本来模样。
姚言发现那巨龟正凝视着自己，于是也抬头看过去。时间仿佛在这一霎静止，只见白光在巨龟体内凝聚，化作一颗闪耀的白色珠子从它体内漂浮出来，沿着二者视线飞到姚言的眉心，又仿佛不受丝毫阻力的渗透进去。姚言赶紧闭目去体会，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那颗珠子的存在。
他睁开眼睛看向巨龟，却正好听到它重复说道：“好好照顾它，你会变的跟你的先祖一样的。”姚言不明白那颗珠子是什么，但仍旧点头答应说，“我会的”。
那巨龟此时已不再散发光芒，就如一块普通巨大无暇的白玉。它自语道：“前生旧梦，一切就如烟云，从今以后我就是这世界的天道。”它看一眼姚言，仿佛放下了所有的羁绊，转身离去。
姚言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想起它曾讲述的故事，不禁轻叹道：“帝梦华胥，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