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季景严一愣，看她深情款款说出这样一句话，忍俊不禁，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不过，以后对别的男人不能这样见色起意了！”
平翎也笑着点了点头，季景严扶她起来，平翎听到外面有些乱，有些奇怪，季景严抱着她说道，“黎王在设晚宴，所有人都在正殿，不过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寿宴了！”
这一年的东黎是梨花开得最美的季节，在黎王的寿宴那一天，黎王意图造反，太子季景同带兵平叛，搜出前朝玉玺，黎王自尽。这是外界所知道的，而其中那些细节没有人去追究，这段历史的记载中，没有季景严，却成为他一声逃不开的梦魇。
平翎知道，他一早就来，本算获得郡主的信任，娶得郡主，放松黎王的警惕，再一举拿下东黎，如今，为了自己，计划有所改变。
平翎问，“你能得到这么多情报，在这里这么久竟然都没人察觉，应该有人一直在接应你吧？”
季景严笑了，“当然有，不过我也没见过，是父皇早年安排的人！”
平翎不再多问，季景严从怀中掏出一只很旧的锦囊给她系上，一边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信物，虽然很旧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平翎一愣，是定情信物吗？自己该送什么呢？看看自己身上，真的没啥可送的，玉佩是慕容玄之的，手镯是平安姐姐的，她平时很少戴饰物，这下不禁苦恼了。
像是看出他的烦恼，季景严抿嘴一笑，迅速摘下她绾发的木簪，黑瀑般的长发在他指尖滑过，有一丝迷乱。平翎不由得低下头，脸有些发烫。耳边传来他的话，“这个就好。”
平翎低头不语，手里摆弄着锦囊，借着月光，看到上面的字，是一个“锦”字，平翎突然觉得心口一紧，那个字的是那样熟悉，准确来说，熟悉的是那个“釒”，平翎定了定神，问道，“阿严，你还能记得你娘的样子吗？”
季景严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答道，“一时是想不起，但是，要是在眼前，一定能认出来！”
平翎努力平静下来，一个劲告诉自己，不会那么巧的，但如果是呢？她拉着季景严说道，“能不能救下月夫人，她对我有恩！”季景严看着平翎眼里的恳求，点了点头。
血腥味在大殿里蔓延，黎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葬身在自己深爱一生的女子手中，胸口的匕首将这些年的柔情全都毁灭。
“为什么？”他问，这个女子是他深爱一生的女子，是他唯一的妻子，却背叛了他。
月夫人站着是那样单薄，嘴角苦涩一笑，面色苍白，嘴角血迹是那样鲜艳，黎王却已经闭上了眼，没又看到她眼里的痛苦和眷恋。
她眼里含着泪，注视着他，“要是早点遇到王爷，该有多好……”
平翎出来时，宫里一片混乱，她拉住一个婢女问，“出什么事了？”
女子神色忧惧，说道：“黎王谋反，私藏玉玺，太子带兵平叛，大家都赶着逃命呢！”说着拿着包袱跑走了。
平翎看了看季景严，知道他们成功了，她却没办法高兴，若不是洛雪，季景严又岂能如此轻易打入黎王内部，获取情报？他是那样温柔无害的男子，不该这样深不可露。
曾今称霸一方的东黎如今分崩离析，繁华不过一场云烟，如梨花般易落。
还未进大殿，就闻到浓重血腥味，平翎握紧了季景严的手。
二人进去时，只看到一身黄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怀里抱着已经死去的黎王，声音颤抖而微弱，“如果当初锦瑟最早遇到的是王爷您而不是他该有多好……”
季景严错愕，走近那女子，她正用手绢为黎王拭去脸上的血迹，手颤抖着，终于垂了下来，倒在地上，手绢飘在平翎脚下。
看到那个熟悉的“锦”字，平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季景严呆呆抱起月夫人，没有悲伤，她的面容还是那样熟悉，不曾随岁月老去，这张脸，是他梦中细细描绘的脸，如今在自己眼前，却不无法欣喜。
“娘，我是阿严……我是阿严……我很想你……”季景严努力勾起笑容，平翎却早已泣不成声，她想起在山洞的那个晚上。
“如果有一天，找到了你母亲，你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我一定会对她说：我是阿严，这些年，我很想你……”
如今，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可是，她却听不到了。
久久，季景严不曾动弹，平翎轻轻喊他：“阿严……”季景严不曾有反应，没有流泪，只是紧紧抱住那个早已平翎眼泪流了出来，靠近季景严，“阿严，你别这样，哭出来会好一点……”
季景严推开平翎，咬着牙说道，“翎儿，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求求你！”
平翎站着不动，季景严总是这样，永远不让人看到他伤心的摸样，总是把泪埋在心里。她摇摇头，从背后抱住他，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无论你变成怎么样！”
季景严终于放开了怀里的人，转身抱紧平翎，像是想拼命抓住什么东西，平翎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手臂却还是仅仅环住他。
季景严面色依旧很平静，只是喃喃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她？”他后悔，他一直知道这边有人暗中帮助他，却从来不愿深究，对于与他无关的事，他一直很淡漠，若非这样，他又岂会造成着无法弥补的遗憾？
平翎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看到门口的女子眼里是绝望和恨意，不由得叫出口，“洛雪……”
季景严松开平翎，望着洛雪，洛雪看着他身后的两具尸体，眼泪奔涌而出，跌跌撞撞趴在黎王身边，使劲摇着他，“父王，你别吓我啊，我不再任性了，你醒醒啊……”这个女孩是那样惊慌失措，眼泪洗刷着白皙的面颊，完全没有往日的骄傲自信。
季景严扶住洛雪，看着这个女孩，眉眼间的熟悉让他心里心痛。一样的凤眼，一样美貌，和那种不知名的默契，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四皇子？”洛雪止住了泪，冷冷问季景严。她本来不信，严锦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他曾说会带自己走的，为什么却毁了她的一切？
“你一直在利用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吗？”
“现在，你不用担心要娶我了！”
洛雪的每一句话都让季景严的眼神愈发黯淡，洛雪说得都没错，换做以前他不会在乎，可现在，他却不能不在乎。
洛雪握紧匕首，平翎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心里倒吸了口气，却见她狠狠往自己胸口刺去，季景严一惊，伸手打落匕首，钳住她的双手，匕首划过他的掌心，血迹在洛雪白皙的的手臂上蔓延。
洛雪看着他眼里的关心和担忧，突然觉得很讽刺，不禁冷笑，“我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的时候，你利用我，践踏我的心。如今，我一无所有，成了阶下囚，你又不忍心让我死。季景严，如果是同情的话，我不需要！”洛雪一把甩开她，站了起来，看着平翎，整了整衣服，很从容地笑了，“我是大兴皇族唯一的公主，是东黎最美的郡主，就算死，也不会辱没我的身份！”
季景严拾起匕首，用手擦了擦，匕首光亮如新，照出他的忧伤。
“阿严！”平翎大叫一声，却还是来不及阻止季景严用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腕，她看着平翎扑过来，笑了笑，挡住了她为自己止血的手，只是说，“没事！”血一滴滴往下滴，洛雪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
“洛雪，有我在，总有一天，你依旧会是最尊贵的郡主，再相信我一次！”季景严咬着牙，看着她的背影颤了颤，“你应该很恨我，我知道，但今天你还是不会忍心杀我。这一刀不会致命，如果有一天，你能狠下心来，我等着！”
洛雪握紧了拳头，不再言语，她怎么赢的了他？几时现在，她都没办法杀他。回过头，冷冷看着扶着他的平翎，冷笑，“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你如果想让我消除怨恨，可以杀了你身边这个女的！”
“这个世界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平翎，她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人！”季景严看了一眼平翎握紧了她的手。
洛雪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不知道该悲伤还是愤怒，忍住流泪的冲动，维持了脸上的笑，一字一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这样才有趣，我今天的痛苦总有一天你会尝到，我会让你知道失去最爱的痛。”
洛雪在季景严的保护下没有处死，太子对外宣称，虽然黎王大逆不道，但念其曾今为国效力，赦免其女儿，洛雪郡主身份依旧不变，随太子一道回宫，衣食俸禄同公主。
平翎坐在季景严马车里，看他有些不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季景严本打算谎称洛雪已死，然后接她回他的王府，但洛雪却自己站了出来，平翎大胆向太子进言，说留下公主更能服众，毕竟黎王在各个藩国都有威信，赶尽杀绝未免让人心寒，而礼遇郡主，恩威并施，更能体现明君风范。太子见她说的在理，便同意了。倒不是平翎想救她，只是不想看到季景严担心。间接杀死了母亲，对季景严来说是一道劫，所以，她知道，就算负了天下，他都不能再伤害洛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