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穿茂密的枝桠,洒下一地树影斑驳,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打着旋儿从树顶坠落下来。
一叶知秋意。
云磬扔下手里的团扇回到了卧室,从被子底下翻出那本带着标注的小言情《如何锁住他的心》,细细翻阅了起来。
一段文章后的留白处用蝇头小楷写九个字:五帝钱,太湖石,和田玉。
云磬盯着这九个字看了好久,猛的合上了书,急忙忙的出门朝着后院走去,路过杂物房小门的时候,顺手拿起了立在门口的铁锹。
“就是这个位置了。”
卧室后侧,正对着床的地方,云磬拿起铁锹铲了起来,下铲没几下,就听见了金石碰撞之声。
扔下铁锹,用手开始扒土,不多时,一个铜葫芦露了出来。
“怎么是铜葫芦?”云磬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即把铜葫芦放到一边,继续向下扒。
下面除了泥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云磬怏怏的又把铜葫芦埋了回去,打扫干净自己身上的泥,又回了前院的树荫底下,托着头开始纳闷。
她刚到这个院子的时候便看出,这个院子被人为的改成了凶宅,然后一度想等自己有了钱之后,买了挡煞的物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埋到正对着卧室位置的后院地下,入土改向,但天不遂人愿,她一直都没有钱,所以这风水也就将就着没改。
然后她刚刚翻书的时候看到了那九个字:“五帝钱,太湖石,和田玉”这些个挡煞的物件,便下意识的想去后院看看,是不是这屋子的凶局,早都已经被改回来了。
然后她从那地下找到了铜葫芦,这铜葫芦也是挡煞用的,还是专门挡煞的。
就是说,这个地方的凶煞,在很久前就被悄悄破了,但是破这煞气的人是谁,会是原本的五小姐么。
她溺水的时候,做了个梦,是关于原本的五小姐云磬的,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只觉得那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怎么也拼接不到一块去。
那个原本的五小姐,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
云磬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紧接着便进了一旁的储物耳房。
那太湖石就算了,就是公园假山的破石头,也不值几个钱。但是五帝钱跟和田玉,云磬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和田玉乃玉石之精,会帮佩戴的人挡在,而那五帝钱更了不得,五帝钱顾名思义是五个铜钱,这五个铜钱分别为为五个旷世明君时期发行,五帝钱得天、地、人三才之气加上五帝之帝威,故能镇宅、化煞,挡小人,避劫难。马上她就要去云家村了,那大小姐云锦还在云家村里受过伤,她这次去了,也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要是能有点防身之物就好了,用不用得上不说,好歹也是个心理安慰。
翠洗回来的时候云磬正在屋里翻箱倒柜,翠洗还以为遭了贼,连忙急冲冲的跑进了屋,看到脑袋都塞进柜子里的云磬,顿时无语了。
“小姐,你要找什么,吩咐我就行了。”
“我要找……”云磬收回了伸进柜子的脑袋,抬头望着翠洗:“我要找五帝钱跟和田玉。”
翠洗眨了眨眼睛,不解的说:“小姐,那俩东西挺贵的,你有么?”
云磬滞了滞,不理翠洗,接着翻了起来:“那我找点别的值钱的。”
翠洗无奈的看着自家小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看来,这雪霖阁可是一穷二白,要说什么值钱的话,就只有姨娘留下的血玉坠子了。
“小姐,你这次去云家村危险的很,要不要把姨娘给你留下的血玉带着。”
“血玉?”云磬又一次从柜子里缩回了头,继续抬头望着翠洗:“玉中带血,你主子这次行程可危险的紧,带这东西吉利么?”
“小姐……”翠洗气的一跺脚:“姨娘给你留的东西怎么会不吉利!”
“呃……”云磬嗯了一声,一边继续翻东西一边转移话题的问道:“卖身契拿回来了么?”
“拿回来了~”
提到卖身契翠洗眼睛一红,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七岁那年大哥要成婚,家里没钱就把我卖进了云府,那时候我年龄小,小姐的奶娘陈嬷嬷就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是至今难忘的,后来小姐恩典……”
“找到了!”云磬兴奋的从柜子的底部拿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麻布袋子,袋子一摇晃,里面叮当作响,云磬小心翼翼的将袋子打开口倾斜下来,五枚圆形方孔的铜钱跌入手心。
翠洗激情澎湃的叙旧被云磬打断了,也不恼,只凑过脑袋好奇的问道:“这是五帝钱?养好了么?别不是随便弄两个铜子糊弄人的。”
云磬将手中五个铜子分东方木,南方火,中央土,西方金,北方水五个方向摆在桌子上,手指轻掐,在几个铜钱上轻轻敲过,不多会,那五个铜钱竟然拿自发的抖动起来。
“看来还不是一般的五帝钱呢。”云磬一挥手将桌子上跳跃不止的五帝钱收拢,复又收到了小麻布袋子里。
“小姐,这五帝钱刚刚跳起来了……”翠洗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像自家小姐:“要是大老爷知道小姐已经这么厉害了,绝对不会这么怠慢咱们的。”
云磬用胳膊肘撞了撞翠洗:“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快收拾收拾趁着天还没黑出府吧。
“现在就走么……”翠洗有些茫然的拉住了云磬的衣袖,见云磬没有反应,翠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茫然的从自己身上往外掏东西。
“这是我带回来的卖身契,我还在大夫人那见到了大老爷,这是大老爷让我带回来的安神香,说是小姐受了惊,睡觉不安慰,点上这个就很好,还有这个”
翠洗顿了顿,仿佛是斟酌着什么,最后说道:“这个是我自己给小姐弄来的治伤的药膏,小姐这次出门,万一有磕磕碰碰的也好用一下……”
云磬将这些东西都收拢到桌子上,朝着翠洗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是害怕了么,因为从来没有离开云府么?”
翠洗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云磬脚下,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那抓着云磬衣袖的指节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只求,这卖身契还留在小姐手里,我就是出府了,也还是小姐的人。”
“你一直是我的人。”云磬定定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翠洗:“今天你将卖身契跟那一千金拿走,等我从云家村回来,你再还与我。就是没有那一纸契约,以我们两个近十年的主仆情分,我也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何况……”
云磬扶起地上跪着的翠洗,将她因为紧张而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掰开:“我吩咐让你办的事情,是一个奴籍的人无法办到的,而你,一定要为我办到。”
手指被云磬掰开,翠洗那纠结的心好似也被掰开了,是了,她不是离开小姐,她是为小姐办事去了。
翠洗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眼神透出坚定:“离了云府,我便再也难进来了,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翠洗会在每月十五候于踏星楼。”
秋风起了。
云磬看着翠洗打好了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那瘦小的身影后背线条笔直,透着一股子坚毅。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云磬百无聊赖的回到了书房,看着桌子上一堆破破烂烂的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桌子上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子,拔出瓶塞子放在鼻子地下闻了闻。
空气中荡漾起一抹淡淡的雪莲冷香,连精神也似乎一瞬间清爽了很多。
翠洗竟然有能力送她这么名贵的药膏。
云磬把玩着手里的瓶子,头微微低垂,看不清神情。
说实在的,翠洗跟浮玉一样,在云磬眼里是特殊的。
她实在不愿,翠洗会是那个背叛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