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寒冬过去已经好几个月了,幽静如画的少熏山中飘散着层层雾气,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鸟叫,也给沉默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气。
远处,一只棕褐色鸟儿落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煽了煽翅膀,机灵地扭了扭头,仿佛确定了方向,忽地又朝着前方飞去。
深山中的少女倚在窗边,蓝绿色长裙拖在地面上。她右手扶在窗上,左手捧着一本典籍。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慢慢扫过手中的典籍,极其认真的样子。周围十分安静,似乎能听到少女规律的呼吸声。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少女抬头,看见一只棕褐色鸟儿在她面前飞舞。那鸟儿看了看少女,又叫了几声。
少女有些错愕,随即伸出右手。那鸟儿便飞了过来,停在少女干净洁白的手掌上。少女开心一笑。那鸟儿抬头,张开它的长喙,细长的纸卷慢慢地从鸟嘴里吐了出来。那纸卷大约半根筷子长度,却比筷子更加细小。鸟儿吐出纸卷之后,轻轻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少女放下手中典籍,拿起纸卷,纤细的手指快速地打开纸卷,那是一封书信。少女温柔的目光慢慢滑过纸张,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随即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师父!师父!”少女手里拿着书信,跑出木屋。
木屋外面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院中间有个石桌,石桌外围是四个石凳,石桌上面则是放的一个茶壶和几只茶杯。院里还有棵大杏树,杏树下坐着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白发苍苍,穿一身灰色长袍,银白色的胡须安静地飘在胸前。他的左手边有一根木质拐棍,靠在树边。右手边放着一个酒葫芦。
老头儿双眼微闭,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少女跑了过来,闻到一丝香醇的酒味儿,又摇了摇老头儿肩膀,道:“师父!师父醒醒啊!”
老头儿还是一动不动,看来喝得不少。
少女弯腰,拿起地上的酒葫芦,摇了摇,没有声音,空的。随即把嘴巴凑近老头儿耳朵边,大喊一声:“师父!”
“诶!”老头儿吓得一哆嗦,立刻清醒了。看见自己的乖徒儿手里拿着酒葫芦站在自己旁边,只得无奈道:“哎哟,什么事啊?”
“师父,流婴哥哥要来看我了!”
“流婴哥哥?哪个流婴哥哥?”老头儿抓了抓头皮,不满地嘀咕道。
“就是奔月山的流婴哥哥啊!”少女又加重了语气,“顾流婴!”
老头儿皱了皱眉,陷入了短暂的回忆。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哦,是那小子啊。”
“是啊,刚刚收到他的书信,说是明天过来。”少女又开心又激动,晃了晃手中的书信。
老头儿只是“哦”了一声,便没说话了,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少女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走开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少女满怀心事,嘴角微微一弯,那是愉快的记忆。
清晨,少女起得很早,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在身后,少女看了看铜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
“如愿妹妹!”木屋外传来响亮的叫喊声。
少女一惊,慌忙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啊!你来啦!”少女望着眼前的男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才开口。
那男子二十岁左右,身穿白色长袍,清秀脱俗,给人一种沾满仙气的感觉。
“哈哈,如愿妹妹真是长变了,我都快不认识了。”顾流婴哈哈一笑,又望了望四周,面露疑惑,“诶,你师父呢?”
“师父他在观赏他的花儿,我们去找他吧!”
如愿开心地走到顾流婴身边,领着顾流婴朝着木屋东边走去。
“流婴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来少熏山呢?”
“我离开奔月山之后,突然想起咱们的约定,所以就来看看你和淳先生。”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汀国。”
“汀国?带我去好不好,我在山中都快要闷死了。”
“这个啊?你还是问你师父吧。”
“嘿嘿,师父那么疼我,肯定会答应我的。”
……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小花圃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花圃里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都是顾流婴以前从未见过的品种。仙人淳正躬着身子站在花圃里面细细查看他的宝贝。
“师父!”如愿走进花圃,喊了一声。
仙人淳站起身,转过头,看了如愿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顾流婴,似乎想起来这小子是谁了。
顾流婴走了过去,笑道:“淳先生,您可真是越来越精神了。”
“你这小子怎么想起来我少熏山了?”
“这不是想您和如愿妹妹了嘛。”
“嘿,你师父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
顾流婴看了看花圃里的这些花草,五颜六色,奇形怪状,道:“淳先生,这些花啊草啊的都是哪儿来的啊?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
仙人淳哈哈一笑,摸了摸胡须,故作神秘道:“这些宝贝的来历可不简单,不过说来话长,这得从哪儿说起呢?”
“都是师父外出云游的时候得来的。”如愿在旁边说道。
突然起风了,深山中的风刮在身上感觉凉飕飕的。如愿双手放于胸前,交叉抱臂,看了看天色,道:“怪冷的,我们回去吧。”
三人沿路朝着木屋走去。来到院中,在石桌边坐下。如愿给顾流婴倒了一杯茶,又给仙人淳倒上。仙人淳摆了摆手,道:“我喝这个。”说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轻轻一摇。
“这次是要离开奔月山了吗?”仙人淳拿起酒葫芦,大喝一口。
“是的,遵照父亲的遗嘱,我要去汀国。”
“唉,年轻人长大了,是该出去走走了,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仙人淳吐出一口气。
“是啊,师父,您说的太对了。所以徒儿决定了,要跟流婴哥哥一起去汀国。”如愿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严肃地说道。
“啊?”仙人淳胡子一歪,气急了。顾流婴却在一旁偷笑。
“师父,我也想出去走走。”如愿走到仙人淳身边,拉了拉老头儿的袍袖,撒娇道:“您就让我去嘛,我都已经长大了。”
仙人淳也不说话。他知道,姑娘大了,留不住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仙人淳轻轻拍了拍顾流婴的手,郑重地说道:“这孩子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这次出去,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放心吧,淳先生。”顾流婴点了点头。
如愿看了看仙人淳,面色复杂,心里也挺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流婴与如愿在告别仙人淳之后便离开了少熏山。
洛国领土的最南边,有一座城池,名字叫做凌水城。凌水城并不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恰恰相反,凌水城显得有些落寞萧条,这与它的特殊历史有关。在过去接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凌水城断断续续的处于战争状态,而与其交战的便是海国。海国是以一岛一国的形式存在的。在凌水城南边的沉沦之海的海面上,有一座很大的岛屿,海国就建立在这个岛屿之上。
凌水城在经过一段短暂的和平时期之后,又迎来了新的战争。海国首先挑起战争,集结军队登陆海岸,在海岸处安营扎寨,准备进攻凌水城。
虽然凌水城目前正处于战争状态,但是驻守此地的将军刘宪武颇有才能,他命令士兵严阵以待,加强巡逻。而海国暂时并无进攻良策,目前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谁都不敢贸然出兵。所以,凌水城内倒也相对平静。
此时的凌水城中,一座大宅院内的大厅里,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起来年纪稍大,方脸圆眼,黑色胡须飘于胸前,身穿银色铠甲,腰间挎着一把长剑,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此人便是镇守凌水城的将军刘宪武。而旁边的那人却是面色严肃,不苟言笑,一身黑色袍子,身背一把宝刀。那宝刀的刀鞘上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个“靈”字。
“赵大人,这么匆忙地把你请过来,实在是抱歉。本应该亲自去请你的,只是这边战事紧张,实在是走不开,还请见谅。”刘宪武看了看旁边的黑袍人,言语之中充满了恭敬之情。
“何须如此客气。”黑袍人淡淡回道:“你我相识多年,还是叫我千山吧。”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此次叫我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唉,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海国有事没事就爱找凌水城麻烦。在我看来,那都是些小事。然而,这次海国派出的可是齐俭,他可不好对付啊……”刘宪武叹了口气,继续道:“多年以前,我曾经与他交过一次手,也只是打了个平手。而且,这次他用的是尸兵。我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赵千山眉头微微一皱,道:“尸兵?你是说海国齐家的秘传之术,操纵人的尸体,用来战斗?”
“没错,那些尸兵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被斩杀之后又能立即复活,要对付他们,可不容易。”刘宪武伸手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赵千山沉默了一下,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刘宪武站起身来,左手捏了捏腰间的长剑,道:“如今之计,唯有天火鉴能对付那些尸兵。”
赵千山也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道:“你是说碧水城陈绪大人的天火鉴?”
“没错。”刘宪武点了点头。
“可是,那天火鉴之所以留在碧水城,是另有重要任务,没有王上允许,不可撤离碧水城半步。”
“你说的对,但是现在只有它能保住凌水城,如若凌水城失陷,后果将不堪设想。”刘宪武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赵千山,“我本应该亲自前去求借天火鉴,但是实在是走不开,若派部下前往,却也太过草率。思前想后,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赵千山转过身去,沉默不语。
刘宪武望向北方,缓缓道:“你是王上亲封的神箓大人,肯定也不希望凌水城陷落,更不希望战争进一步扩大。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赵千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好,我会去碧水城,借来天火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