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伯癖嗜奇特,辖制归水却尽职不殆。归水丰沛,流经子乌国全境,旱溉涝疏,滋润五谷。归伯日日披浪御波,巡察水情,鳖精鱼怪稍有异动,便加惩治,以防酿成大患。
清涛滋润,归伯目力甚好,国都恒邑如在咫尺,街衢纵横,人畜络绎,美娃姣娘游走穿梭,如水中鱼儿。
平地出止山,止山分大小。小止山高百丈,三面环崖,一面隔天然壕沟,宫室建在小止山顶,背倚大止山,面朝南归水。恒邑环小止山而建,归水绕城南而去。国君吉固站在山顶望恒邑,归伯立在波头看他。
夏收结束,举国欢庆丰年。吉固与民同乐,大宴群臣。殿前空地上欢声笑语,兽头铜觥中美酒盈盈,三足铜鼎内雉鸡汤沸腾,火架上的猪羊鹿獐香飘满山。虎豹狼貉闻香而来,徒望高崖,涎水滴答落了满地。
风策一行人过了吊桥来至宫门外,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大好青年,嘴角上牵,笑影掩上脸孔。风蓦外出游历二年归来,经了风霜历练,更显深沉可靠。风策心中暗道:“长子岂生性木讷,能承继好宗室就算不负我望;蓦这等人才偏生错了次序。嘉才自有时节,如白露野草,合则相沾。为父我必得为蓦儿把握良机。”
宫卒长赤伏正吩咐宫卒备好火把,待天黑后点上,抬头看见风策,急急迎了上来,双颊隆起支撑灿然笑面。风策任子乌国稷卿,主掌农业,位列第二,却是众人心目中第一重臣,首卿司空也让他三分。可怜操劳过甚,患了咳疾,咳起来面孔涨得通红,静下来又蜡黄如琥珀。
风策双目炯炯望住赤伏,赤伏会意点头,风策遂安心往宫内走去。按常规,宫中重大宴飨本应是君固主掌,司空和稷卿协同辅助,但近二年因稷卿身体有恙,已免去此项职责,由司空独自协助君固筹划,稷卿为此内心惴惴。
进了宫门,风蓦迅速扫视四周:六开的宫室正殿比自家的屋子宽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屋顶上的草倒是一样的,都用了丝茅。正对着他们坐在宫室回廊下的是君固和君夫人,围成方形跪坐在阶下苇席上的是众臣。宫奴忙着往案几上摆布吃食,欢宴未启。风蓦始觉心安,他知道他们有些迟了,父亲忽然剧咳不止,用了药才出来。
风蓦望着君固,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不寻常处,他侧转头,东侧廊庑下立着一个白衣黄裳的少女,一手拿青草,一手轻抚鹿头,正含笑看他。少女皮肤微黑闪亮,容颜俏丽,如清晨的花朵。风蓦的心“扑通”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他确定那少女看的不是他,而是他牵着的两条犬。
风蓦心中冷哼:“定是以为这犬好玩!世人多愚笨,女子更甚。”可少女那样明丽,风蓦一时难以收回目光,心道:“她是谁呢?宫里除了女公子还有别的年轻女子吗?眉眼倒是相像,可二年前见过的吉婳(读音:[huà])瘦如柴棒啊!”
风蓦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看他。西侧廊庑下立着巫己,齐眉披发,白衣白裳,细腰盈盈,好似日日只是吸风饮露。春祭时巫己在田间伴着君固起舞,身姿婆娑,曼妙神秘。男子们眼睛盯着她,体内热流涌动,却只能生生按耐住。巫是凡人的禁忌,更况巫己头上有赤蛇镇守,无人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