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瞬间,我还是捕捉到了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当宝贝乖为他的虚情假意而满足地甩尾巴,他突然笑了。
的确是笑了,虽然只是嘴角略微地翘了翘。
我嘟哝:“当爱,付出给懂得满足的人,才倍具价值。”
“爱个屁,老子的白头发都挤出来了!”黎峻冲过来,夺去我的睫毛液,“还蓝的,黑睫毛不好看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懂吗?”
“您还挺文学哩。”我优雅地说:“那,您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吗?”
“老子只知道,士为知己者穷。”初秋的晨光是一种冷漠的颜色,混杂着尘埃和奶油面包的味道,白苍苍地倾洒在黎峻的脑袋上,以至于看上去他的大半边头发都白了,病态白的半边脸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我从未想过,江湖上的名人有一天会老。
十年前,黎峻是玫瑰大道上的古惑仔,不论是康柏蕙怀塔塔还是一年后再怀我,他都像在外面生了根似的很少回家,如今,他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过了十年,虽然谈不上无怨无悔,也算是尽职尽责罢?
我和康塔塔的觉醒期是在四五岁的时候,他同往常一样修完家里的水管,突然拿出两个土得掉渣的书包,说,“爸爸给你们买的,哇哈哈漂亮吧!”
——这句话让曾一度以为这个彪悍的大叔是管道工人的我们,猛然意识到他就是传说中的爸爸,实在是差强人意。
后来,黎峻先生摇身一变成为玫瑰大道上的商霸,他仍然很少回家,除了钱和巴掌,他吝啬用一切方式与他人分享情感——当然,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愿意与他分享。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可怜的老家伙。
我抬起手指向大镜子,“您看您,不肯开花不肯妍,萧萧落落池塘边。”
黎峻没有看镜子,忽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硬邦邦地将我拖起来,“老子一会儿要去开会,先送你去学校。”
“扪心自问,康柏蕙为你‘容’过吗?”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名字让黎峻猝不及防,他的愣神使咄咄逼人的我在这一场唇枪舌战中占了优势,我说:“当然,因为你连别人为你‘容’的机会都不给,所以40岁的你至今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不可悲吗?”
“不可悲。”他说:“老子是钻石王老五。”
“好吧你不可悲,我可悲行吗?”
“你可悲什么?”黎峻狂抓头发,“大清早的,别没事找事!”
“我连‘妈’字怎么写,都忘了。”
“不会写老子教你。”
“不用你教,你又不是我妈。”
“你妈好,你妈好你找她去!”黎峻低吼。
“当初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你负责把我送回去?”提及硬伤,我鼻子发酸,“您甭自欺欺人了,对我再好,你都不是我妈!”
他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今儿到底是咋了?没事找抽是不?”
“如果是我妈的话就不会随便打人!”我哽住喉咙,“除了打人,你还会干吗?”
“她除了会养出一个自杀的女儿还会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