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有空吗？”
徐涛把手中的文件归好类后，随口应道：“今晚哪有空。”
“你又要忙什么？”
“写退伍报告啊，刚才一号首长的退伍动员报告你没听清楚吗？”
“大院里服役了七八年的老兵都有，你才干了几年，能轮到你吗？”
徐涛把归纳好了的文件放进公文包后，就势坐在主席台发言席上：“如果按照服役年龄排座次，眼下肯定还轮不到我，问题是有很多老同志暂时还不想回去，我反正已超期服役一年了，只要我诚心想走，凭我的为人，头头们会尊重我的意愿。”
夏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后，不解的问道：“你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干嘛想着要回去？”
徐涛迎着对方的目光叹口气后，小声应道：“这里反正没有旁人，我实话跟你说吧，从客观上讲，我也不想回去，这里的日子无忧无虑，而且还能天天看到你，但从长远想，这里终究不是归宿呀，晚回去不如早回去，早做打算。”
“那人家为什么不这么想？”
盯着对方稚气的面孔看了又看后，徐涛小声应道：“这是因为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迎着对方询问的眼神，徐涛又接着往下讲：“我年初不是去了趟嘉山张八岭吗？你想象不出那些贫困的地方有多难。在王班长老家所在的那个村庄，二十多栋茅草屋，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一条窄窄的山沟里，平缓的山头上全是裸露的页岩，在那个水土严重流失的地方，那些贫瘠的田地又能有多大收成？他们在部队的津贴看似微薄，相对于那个极其贫穷地方，能对自己的家人起不小的作用。”
“你家里不是也很困难吗？”
徐涛冲对方点点头，缓缓应道：“说实话，我家除了屋顶上有几片土瓦，其他都和王班长家不相上下，但我和他不一样，他文化程度本来就低，加上这些年只要一有空，他们必定凑在一起贴纸条，钻桌子，而我不但掌握了部队所有的有线、无线电知识，就连哈工大的电工读本我都看了多遍，中央不是把实现四个现代化提上了日程吗？我回去不说干别的，就是修理电器都会丢掉穷帽子。”
徐涛见对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指着傍边的扩音机笑道：“这台电子管扩音机原来的杂音有多重，你是知道的，赵技师修理三次，作用都不明显。经过我摆弄过后，不但没有杂音、哨叫，音色和音质都大大改观。会前放音乐，再也没有人起哄了。我有这些技能回去还愁饭吃吗？”
“你是被饿怕了吧，尽想些填饱肚子的主意，你就没想过干点别的？”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竞赛作文你不是能背一大半吗，但想法归想法，现实是现实啊。”
“你就不能把想法变成现实吗？”
徐涛冲着怨恨的眼神摇头后，小声应道：“你没有我的阅历，不会有我的感受，我没有你一样的背景，自然也就没有你所享受的优越。”
叹了口气后，徐涛又接着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吗，我总觉的自己就象活在一张小网里，虽然能看清周围的景物，也有自己明确的向往，可是能由我自己吗？自打我踏进校门那天起直到我入伍为止，我们老家哪年都有招工，招干指标，馅饼能砸到头上的人，都有各自的内幕，象我们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想都别想那些鬼吃饼的事。”
徐涛夹起公文包，边走边讲道：“地方上已经恢复了高考，我想下一代人总会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会让我的儿女们用我的努力为起点，而远远超过我自己。”
转身瞅了对方一眼后，徐涛又一字一顿的补充道：“我将来就是累死了，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倒下去，不信你就慢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