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彭礼当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应该是说他相信梦境,但不相信他正身处梦境,每个人都会做梦,传闻梦里的片段是自己的前世今生,化作零碎的记忆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但那些梦里的画面都是转瞬即逝的,醒来后人们一般就不记得自己梦到过什么,又或者经历了什么,正所谓浮生一霎,黄粱一梦,说得便是如此,梦醒后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那里头有多圆满,醒来后就会有多惆怅,用一霎的时间来度过一世,听起来总是唏嘘不已。
但梦这样一种形式的出现,是很难解释其中的意义的,彭礼常会梦游仙境,梦到身处琼瑶仙池,四周皆是风华绝代的仙女;又或者身处万丈高山之上,行于青松白云之间,俯视众生,好像世间一切都由他主宰,独孤求败的滋味,总有些自命不凡。但这些梦很难去解释其缘由,起初彭礼还信以为真的跑去问鹿老,道:“鹿老鹿老,我昨晚梦到自己成为了天下第一,你说我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成为九州第一人呀?”
鹿老笑着说道:“嗯,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你在做白日梦。”说完鹿老一声长笑。
此时的彭礼心想,若是身处梦境之中,咬指应该不会带来疼痛之感,随即狠狠地咬了下手指,当下的剧痛差点没将他手指咬下来,忍不住说道:“这疼痛分明就是真实的,而我们的意识又如此的清醒,怎么会在梦里?”
玄帝之女说道:“我们确实在梦里,我猜想没错的话,我们两个现在都在那黑衣人的梦境里。”
“那个黑衣人,难道你也喝了……”彭礼惊道。
“没错,我也喝了那醒神水,随后眼前一黑,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这一待就是六十三年一百三十四天,我记得清清楚楚。”玄帝之女仿佛在诉说她的一生。
“这就奇怪了,从我们至大荒上掉落到古墓里,也就过了一天多的时间,怎么你会……”难道梦中的时间和外头的时间相差那么巨大,彭礼不免想着。
“浮生一霎,黄粱一梦,这梦里的时间本就比外头快的多,梦里的数年才等于外头的一个时辰,所以等你见到我时,我的一生都已快过完了。”玄帝之女感慨道。
后来彭礼才知道,她本名叫做思玄,正是北方玄帝之女,当初西鬼率大军围攻玄帝都城博父城时,四面被围,孤立无援,本想等到白帝援军到来,尚可一战,谁知玄帝素来勇猛,受不得半点羞辱,那西鬼在城外以玄帝次子为饵,将其绑于阵前,当着众人面百般的羞辱,褪其全身衣物,用污浊之水浸其身,又用火炭滚遍其身,玄帝次子想死又死不得,每次晕过去,又被西鬼用功力救醒,如此反复那人终于受不了,大吼道:“爹爹,孩儿不孝,来世在做你的儿子!”话语中誓死之心已决,但玄帝为人父母,又怎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儿受这般侮辱,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心中愤恨之下竟是率着数千铁骑就杀了出去,要想当时西鬼可是坐拥妖魔大军数十万,见玄帝杀出,立刻摆阵应敌,那玄帝本就以黑铁精骑大军名扬九州,数千铁骑在妖魔大军里三进三出,虽救得次子,但早已是尸体一具,几番拼搏之下,终于寡不敌众,数千铁骑死伤殆尽,只剩玄帝一人还在厮杀,他功力本是比西鬼高上一筹,大概是心中被仇恨填满,目不视物,与西鬼的对决竟是破绽百出,最后被西鬼斩杀于博父城外,之后便有了思玄为父报仇这一幕,但她毕竟修为有限,如此莽撞真如玄帝一般,父女性格如此相像,可又有何用。
思玄与彭礼诉说着从大荒掉下来时的经过,她所进入古墓的入口与彭礼不是同一个,而且她一进来,便入了这奇幻的森林,见了黑衣人,喝了醒神水,直到现在见到彭礼。
彭礼心想:原来这古墓并非一个入口,倒也奇妙。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我们就在梦境之中,也许我们被关到什么地方了呢,这地方烟雾弥漫又潮湿,气味又那么难闻,我看起来倒像是什么古怪生物的体内,就像我之前遇到的貔貅一样。”不能肯定的事情,彭礼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我们之前所住的博父城里有一位观星卜梦的大师,以日月星辰占梦之凶吉,非常了得,他将梦分为六类: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而我们现在如此清醒的状态,又和寤梦极为相似。”思玄反倒和彭礼讲解起梦来。
“什么是寤梦?”彭礼问道。
“寤梦即是清醒的梦,神思清亦能成梦,梦里面我们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们知道自己在做梦,这种梦境也叫清梦。”
“话是这么说,可并不能证明我们就在梦中。”彭礼一语中的。
“这就需要验梦了,你瞧。”说完思玄也像彭礼之前那样,将手指放于口中,猛地一用力,竟是狠狠地咬了下去,看着都觉得把手指咬断了,思玄闷哼一声,忍着剧痛将手举起来给彭礼一看,手指虽然变形的厉害,但像是无骨软绵的物体一样,耷拉在手上,一会功夫就恢复成了原样。
“这……”彭礼目瞪口呆。
“没错,梦境与现实大同小异,有些时候根本无法区分,但很多微小的细节却可以分辨梦境与现实,就像刚才的咬指,寻常人可能不知道,但像扳指、拉指、捏鼻都可以区分梦境还是现实,这我还是从那位大师处得知的。”
“既然是在梦中,那岂不是很简单,只需我们一死不就醒了吗?”若是常人来说,都会这么想。
“千万不可,梦里的意识又叫阴神,所以你看,我们周围所见之物都是带些虚无缥缈的,要出梦的方法有很多,死只是其中最极端的而已,像心肾相交法、睡仙大法都可出梦,甚至坠落及震动也可出梦,”思玄微微摇头叹气,“可这些方法我都试过,根本就出不了梦。”
“那死呢?你也试过?”彭礼追问。
“正因为其他诸多出梦之法皆不可行,我才辨别我们并不在自己的梦里,而在他人的梦中,那人应该就是给我们喝醒神水的黑衣人,若要出梦,除非他死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若要黑衣人死谈何容易。
“那大师只教了我对于自身梦境的解救之法,可入了他人梦境如何解梦,我可就真不知道了,说不定毁了梦元,梦境坍塌我们也可出去,但是……”玄帝表情严肃的望着彭礼,一字一句的说道,“千万不能死了,若是在他人梦境死去,只怕意识游离混沌域,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混沌域,乃是除了六界外,另一个混沌迷失的区域,那里保持着万物之初的混沌,一片黑暗,浑浊而又虚无,混沌域由上古四凶之一的混沌看护,将游离在此的生灵和魂魄尽数吞食,传闻最早之初混沌域是盘古用来流放作恶多端的生灵,后来渐渐地被当做流放之所,听闻此域,众人皆惧怕。
彭礼当然也知道混沌域,可这身处梦境之中,难道就真的出不去了吗,要让黑衣人死,只怕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古墓本就鲜有人来,现在外头也就灵玥一人,论修为,黑衣人神秘莫测,只怕是在灵玥之人,现在彭礼反倒更加担心灵玥的安危来。
“还有一个办法。”思玄突然说道。
彭礼精神顿时一震,立马说道:“什么办法?”
“除非你修为大过这梦境之人,以灵力反控其梦境。”灵力又称精神之力,是从灵台处衍生的力量。
“说得简单,你都在这里待了六十多载也没见你成功,况且我这凤初镜的修为又怎么行得通。”彭礼无奈的笑道。
“原来你才凤初镜的修为,唉,想来也是不可能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虽一直苦心修炼,但修为却不见长,灵力反倒比原先更为低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取我的修为。”
说得这么玄乎,彭礼心里也是一阵发毛,问道:“你又是什么修为?”
“我不是练气之人,我乃术法师,”北方玄帝一族,镇北方,主风雨,以水为尊,一脉相承自然也是研习法术,彭礼差点就忘了,那会思玄刺杀西鬼的时候,灵玥还曾推断她的境界已经到了中级术法师的阶段,“我现在的修为也就中级术法师初段,灵力又衰弱的很,根本撼动不了梦境丝毫。”
九州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灵台拂去是和非,丹田养就元阳气。说得便是灵台产生的灵气和丹田产生的真气,灵气可保清明无杂念,真气可强身健体助人修仙得道,这就是术法师和练气者两者最鲜明的写照,一个专修灵台的空明,精神的强大,一个也丹田之力巩固体魄,淬炼道元。
所以相比而言,练气者的体魄更为强大,术法师体质较弱,但灵力足够浑厚,法术的威力自然比同境界的练气者更强,法术掌握在氏族手中,通过血脉相承的方式一代传一代,像北方的玄帝,修习的便是水系法术,属自然之力,玄帝之祖更是了不得,传闻其威风凛凛,长发披散,金锁甲胄,手持九天镇魔剑,脚踏五色灵龟,眼如光电,身边立着龟蛇二将以及记录功与过的金童玉女,镇守北方,妖魔见了无法心惊胆寒,四处逃散,所以玄帝之祖又称九天降魔祖师,传至现今玄帝这一代,自然没了以前呼风唤雨之能,水系法术的掌控也大不如前,似是中了什么邪门之咒,如这思玄这般,年纪轻轻就能达到中级术法师已经算是稀罕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