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影莫名其妙的围着莜离打转,她茫然的站在那儿,没有动。
长锦脸色讶异,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
“虫影,不得无礼,出去吧。”仿佛一个遭到母亲训斥的孩子,它软软的落在莜离的肩头,可怜兮兮的撒娇,然后“扑腾”一下飞出了窗户。
长锦盯着它飞出的身影,视线停顿了片刻,然后撇过目光。
“都怪我平时太过纵容,它愈发的爱闹腾了,又不听我的话。”不过是只虫子,她却说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里给人的感觉都是古古怪怪的,没有一处正常。这个锦夫人给莜离的感觉也是古怪的很,自己与她没什么相干,她对她好的过分了些,就像—
她懒得多想,锦夫人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不过她没注意听。
“夫人,不好意思。”她注意到自己的失神。
“没什么,过来坐吧。”锦夫人将莜离领到一旁的椅子上,她自己关窗户去了。莜离正盯着锦夫人的背影发呆。
锦夫人突然回过头,冲她温柔的笑,莜离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移过目光,在想刚才的那只虫子。
莜离的目光在移动,锦夫人走到另一边的帐帘后面去了。她出来时,手上多了套青色裙衣。
“这衣服,你应该穿得下。”莜离拿过去,她试完衣服出来,很合身,就像是按照她的身材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夫人,”锦夫人笑意盈盈的望着莜离,她好像很喜欢笑,秦黎有些像她,脸上也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
“很合身,真是漂亮极了!比我的其她几个女儿还要漂亮。”她看起来很激动。
“夫人说的是衣服吗?”莜离突然插了一句,锦夫人抬起目光,笑了笑。
“三更天了,你应该累了。我们休息去吧。”她去换了衣服,莜离和她一起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心里的尴尬少了很多。
“你和你师父一直都住在莜山吗?”应该是睡不着,锦夫人开始和她聊天。莜离原也没什么睡意,于是和锦夫人聊起来。
“嗯,从记事起,我就和师父一直住在莜山。”莜离突然想起玄清,他应该睡了,真的很晚了。
“你喜欢这里吗?”锦夫人突然这样问,莜离不知道怎样回答。
“你说的是高寝吗?”“不,我是说莜山外面的世界。”莜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了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
“应该算不上喜欢吧。”锦夫人轻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应该是不喜欢吧。
“也不喜欢这儿吗?我是说高寝。”她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不过喜欢与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莜离现在一心只想跟玄清回到莜山,那才是她的世界。
外面的一切让她太累了,她很想莜山了!
“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就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如实说。
“这样啊。”长锦略显失落的语气,高寝在她心中应当是个人人都应该向往的人间仙境吧。
夜深了,莜离开始有了倦意,她忍不住轻声哈欠。
“太晚了,睡吧。”莜离听着她温柔的语气,终于控制不住的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白色的光熙冲破明亮的窗纸,莜离从睡梦中起来。她惊醒的摸自己的脸,还好,她吓了一跳。她简直不敢相信,在一个陌生人旁边,可以睡的这么熟。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女孩进来,手上拿着水还有毛巾。
她走过去,匆匆忙忙的洗漱了,“你们夫人呢?”她随意的问。
“夫人他们在用早膳,姑娘洗漱完,要过去吗?我去回禀夫人一声。”她很是煞有其事的回答。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莜离很明智的选择了拒绝。
莜离自己一个人到处走,也不认识路。她没有找人引路,自己一个人走走其实也挺好的,反正她也没有明确的目标。
穿过前面的一座花园时,她隔着花草看到了一座宫苑,牌匾上好像有字。
她先欣赏了下花草,还是初冬,这里的花草竟然开的这么鲜艳,真是神奇!
她往那座宫苑走过去,才刚走出花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那边闪了过去,她觉的有些熟悉,但没有多想。
牌匾上有三个字—长人宗,她听里面的声音,很安静,准确的说这里没有任何的生气,除了那簇簇诡异盛开的花朵,这里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刚才的那个婢女,她倒是来的很快,这么快就能知道她的行踪。莜离冷着脸,没有作声。
婢女一副吓坏的表情,“姑娘,这里是不许人进来的,我们快些走吧。”莜离没有多说什么,再瞥了眼牌匾,跟着她一起走了。
“这里还是初冬,那里的花怎么开了?”婢女领着她脚步匆匆的往前走,飞一般的速度,快到弋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她。
“长人宗要比其它地方暖和很多。”是锦夫人,婢女将莜离领到她面前,赶忙的退下了。
莜离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又回到这边儿来了。她应该去找玄清的,总之不能跟这个锦夫人离得太近。
“那丫头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在哪儿?”莜离含沙射影的说,长锦倒是没有在意,特意的解释:“虫影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是它告诉我的。”
“原来是那只虫子!”锦夫人被她逗乐了,“你可以叫它虫影。”
“长人宗的花儿开了吗?”长锦想起莜离刚才说的话。
“嗯,开了,很漂亮!”莜离很随意的回了句,“夫人找我有事吗?”
锦夫人这才想起来要说的事情,“我想另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厢房那边太寒冷了些。”
莜离突然觉得不耐了,若是真有心,昨日便该安排好,何必再做一次,平白的让别人记住她的好。
“我觉得长人宗挺好的,冬季都能开花,确实很暖和,正适合安家。”一贯冷嘲的语气,锦夫人没有跟她计较。
“长人宗是仙泽之地,怎么能去住呢?”她大概是在笑莜离的孩子气了,莜离不喜欢这种感觉。任何人都只希望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像个孩子,其他人这样说,便是对自己的亵渎与不尊重了。
“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夫人不要介意。反正我又住不长,住的地方,夫人随便安排吧。”莜离无心再与她纠缠。
长锦却突然失了笑容,说到另处去了。
“长人宗的花开的比往年早些,不知是福是祸?”她突然说起,莜离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刚才还说什么仙泽之地的,自然是好迹象。不过她也懒得管。
“夫人,我师父可在常侯那里?”锦夫人终于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师父他们商量军事去了,让他们忙吧,我们不必想。对了,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位女儿,她们可是很期待。”她一脸喜悦的神情,拉着莜离就要走。
莜离抽回手,“不了,夫人,我还是去我师父那儿吧,可以吗?”虽然是征询,却没有商量的语气。
“那好,我们走吧。”锦夫人虽然失落,但也没有强求,让莜离往议事厅那边去了。
玄清迎面走过来,身上沾染了风尘,应该是出去过了。莜离几步过去,“师父,你去哪儿了?”
“我去外面看看,你昨晚睡得晚,就没有吵醒你。睡得还好吗?”他问。
“还可以,师父,你怎么没去找秦侯?”他一下子正视莜离的目光,吓了她一跳。
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巡视去了,早上传来消息,沧浪那边应该撤兵了。”
“撤兵?怎么会这样?”沧浪如此大动干戈,怎么会如此轻易罢手?
“他们撤离了高寝,城外没有了他们驻扎的迹象。”他犹豫了下,“不去看看千戈吗?”
莜离打量他的神色,“算了,还是不去了,麒麟子会照看他的。”
“嗯!”他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她现在迫切的想回莜山。身上的病症虽然好了些,但它总是时好时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犯。人似乎只要生病了,就会想回家。
玄清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真的想回去吗?”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语气很谨慎。
她冲着他孩子般的笑,“嗯,我想家了,很想回烟云洲。”
他的嘴角上扬,往前走,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离儿,你很冷吗?”他看着他身上裹得厚厚的几层衣服,她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正常。
“前段时间很冷,衣服我都穿习惯了,一时间不适应,懒得换。”这理由实在太过蹩脚,玄清却奇怪的没有再问什么。
“知道了。”他伸出手,她把手放进去,身上开始暖和起来。
他们并排着走,莜离突然想起长人宗里面的身影,怪不得那么熟悉的。不过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玄清?
“师父,”玄清转头看她,她犹豫了下,“我刚才在长人宗好像看到玄哥哥了。”
她说的犹疑,不是很确定,因为没有看清楚,若不是跟玄觞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背影。
“玄觞有事去了别的地方,怎么会在这儿?许是你看错了吧。对了,你怎么去长人宗了?”他说的很随意,巧妙的转移话题,但她还是注意到玄清瞬间变化的脸色,尽管他竭力掩饰。只不过玄清为何对她说谎,这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也知道长人宗,它难道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能去。”她佯装不知,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随意。
“师父和秦家有些渊源,所以知道长人宗,这个以后师父再告诉你。不过长人宗供奉了秦族先祖的灵位,是这里的禁地,以后不要随便去那里。”他的语气变得严厉,“知道了。”她弱弱的应了一声。
莜离他们来了弋苑用餐的地方,秦间为他们备了酒席。她刚进议事厅,目光立刻锁住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向着她走了过来。
“离儿,让我看看,你又没好好吃饭吗?”“没有啊。”以前莜离不乖乖作息,他就喜欢这么说她。
玄觞的样子很心疼,不过短短时日,苍白的面容几乎盖住了莜离全部的神采,尽管用了妆容掩盖,还是可以看出病怏怏的气色。
“大家一起坐吧。”莜离他们还站着,其他人都已经就座了,锦夫人走了过来。
秦间看起来也很高兴,玄清他们坐在他的对面。他对着玄觞举起酒杯,“真是难得,我们有多久没见了,相请一杯。”然后一贯的一饮而尽。
玄觞作势的浅酌了一下,放下酒杯。莜离坐在他的旁边,突然想起在长人宗见到他的事情。
“玄哥哥,你何时来的,我好像在长人宗见—”她说的很小声,几乎是耳语。
秦间无意的往这边瞥了眼,她及时的闭了嘴。
“过会儿再说。”玄觞还在听,她用眼色示意。
他立刻会晤,轻笑着应了声“好”。
“玄觞,你们快吃吧,菜都凉了—”锦夫人很客气的嘱咐,玄觞点头致谢,开始往莜离的碗里夹吃的。她碗里的食物已经堆的很高了。
众人酒足饭饱,散了酒席,莜离没有见到秦间夫妇的儿女。他们好像是不与父母同桌吃饭的,真是奇怪。
秦间领着他们往外走,玄觞的房间就在玄清的旁边。
锦夫人另给莜离安排了住处,“莜离今天就住凉园吧,东西我已经添置好了,直接进去住就可以了。”
莜离不是很情愿去,凉园!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住处,她现在已经穿的很多了。
只是她不知道,凉园其实是个顶暖和的所在,与长人宗相隔不远,而且冬暖夏凉,四季花开。锦夫人从未让人住过,今日竟然为莜离破了例。
玄觞看了眼莜离憋屈的神情,了然一笑。
“离儿鲜少出门,怕是不习惯陌生的地方。夫人若是不介意,我随离儿一起去凉园吧。”
“这自然好,我怎会介意,你与玄清难得来。”长锦倒是通情达理,没有拒绝。她与秦间先行告辞。
玄觞临走时,与玄清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莜离瞥了眼他们的神色,没有多言。
“玄哥哥,桦音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他与桦音已经成亲,却还是这样独来独往的,多少让人费解。
“围宫传来消息,说她母亲病重,桦音先行回去探望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没有与她同行。”
莜离沉默了半晌,“玄哥哥,你今天可是去了长人宗?”
她很直接的问,玄觞没有停下来,带着她往前走。
“那里供奉着秦族祖先的灵位,我不过是去看看。不过秦间将它设成了禁地,不许人进去。”
“你与秦常侯直接说就是了,这并不为难。”她向他建议。这在她看来,本应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既然是禁地,怎么会轻易让人进去?”他不着痕迹的笑了。
“玄哥哥,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玄清说他有要事,可却不告诉她是什么。她想知道,他俩口中的要事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他说的很随意,莜离没有再执着的问。
凉园的夜晚静的出奇,玄觞就住在隔壁。莜离睡的很安宁,但是当隔壁传来细微的动静时,她还是立刻觉察到了。
眼前匆匆而逝的身影,她跟着他出去了,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发觉!
她悄无声息的躲在房梁的后面,周围的景色很熟悉,是长人宗的外院!
她以为玄觞会沿着长人宗飞檐走壁,结果却并不是这样。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神专注的望着里面,仿佛在回忆着、感受着什么。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玄觞过来时,她正靠在墙上,没有说话。
他的神情并不惊讶,应该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她抬起头看着他,没有作声,什么也没有问。
“好久没有来过了,这里没怎么变?”他的嘴角只是略微扯动,她对着他笑,笑的很灿烂。
“为什么不多回来看看?这里曾经是你的家,有你的家人,还有你惦念的一切。”这里的东西其实很美好,就算岁月再怎么过去,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莜离盯着他,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恢复了往日随性的面容。
“我们走吧。”他淡淡的笑了,自顾的往凉园的方向走,一旁的光亮一闪而逝。
暴风雨过后也许真的是平静,沧浪在攻下了万江镇之后,突然杳无音讯。
莜离他们决定回莜山了,她手中端着药碗,在门口停了片刻。她推开门,千戈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他刚睡下不久,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她将碗盏放在桌旁,千戈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你好些了吗?”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好多,只是笑的时候,还是有明显的病容。
“嗯,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他的语气一如往昔,只是俩人间少了些隔阂,就像朋友间的谈话一样。
“我要回家了。”她对他说,没有任何的隐瞒。尽管她不久前才得知,穷桑曾经对他们下过那样的命令。
“我知道,玄觞来看过我,跟我说过。你一直想回家,终于能回去了,那样很好。”莜离探究他眼底深处的目光,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善意的微笑。
“你不阻拦我们,不怕你们首君责怪。”带有戏谑的语气,她不想告别的那么伤感。
“命都差点没有了,还怕什么呢?虽然不知道,首君坚持要留下你们的原因,但我不会那样做。”他说的很肯定。玄觞与莜离都是他的朋友,况且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希望他们能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平静的地方。
“虽然不想说,但还是想谢谢你,跟人告别的滋味还挺不好的。总之你保重。”她走到床边,他抬头注视着她,那是对友人的不舍。有时候朋友之间,可以没有过多交集,可以不朝夕相处,只要曾经彼此真诚过。
“你把药喝了吧。”她嘱咐他,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她走到门口,注意到身后的那抹目光,停了片刻,但是没有转身。
莜离跟在玄清的后面,尽管他们的神色从容,她还是注意到了他们脚步的匆忙。
她打量了下四周,跟着他们漫无目的的走,周围的景象越来越陌生,几乎算的上是翻山越岭了,经过最后一道坎时,玄清伸出手把她拉了上来。
玄清在前面探路,她站在原地不动,突然意识到几步之遥就是万丈悬崖。
没有路了,这是什么情况?玄清是不可能带错路的。
她转过身,“师父,”她示意的问他。
玄觞走了过来,“站在旁边,不要随便乱动。”他的表情很严肃。她没有反驳,应了声“好!”然后真的乖乖站着。
云崖之上站立的俩人,眼神对视了下。玄清偏过身,两道光亮瞬间闪过,是谷玉。
莜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的右手多了样东西,似乎是块石头,形状有点像八卦符,它的周围凝聚着黑色的光,缭绕着,就像夜幕吐出的黑雾。
一左一右两道光交赤的,忽合忽散,仿佛剑客间的一场生死搏斗。那是—两道光突然冲天铺散开来,然后旋转着,瞬间重聚,圆形的光近乎八卦阵。
玄清回头示意,玄觞赶忙的上前,“走。”他拉着她往云崖边上去。
耳边突然传来荡荡的马蹄声,她惊讶的转身,“快,跳下去。”玄清突然的声音,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玄觞已经带着她向下跳。他们整个人都被光吸了进去,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飘。
千钧一发,漫天的光亮充斥着她的眼球,她下意识的闭眼,恍惚中另一道光冲着眼前的八卦阵飞奔而来,她还来不及看,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莜离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眼前一坨圆滚滚的光亮,一闪一闪的躺在她的旁边。她终于惊醒,准备从床上起来,可身体不允许,一下子瘫软下去。
玄清赶巧进来,几步过去将她扶好,“躺好,别乱动。”
莜离撑着手,半倚着床,“它怎么在这儿?”
她转过身去,虫影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儿。
“它好像受了伤。”她正觉得它可怜,突然想起什么,眼睛急切的环顾四周。
熟悉的亭台竹椅,熟悉的墨玉床,她竟然回来了。她的神情满是惊讶,睡梦中她好像从悬崖跳了下去,醒来就在莜山了,真是神奇!
“师父,我们回来了?”她还有点不确定。
“嗯,我们回家了。”一贯平常的语气,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两块东西真神奇,我们只是从崖上跳下去,然后就回来了。”她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那块石头一样的东西现在让她很好奇。
不过她已经差不过习惯了这样惊险式的生活,往生师的生活还真是不平凡。
“别发呆了,想想怎么救它吧?”玄觞从屋外进来,心情看起来不错。
莜离突然想起来,那道光,应该是虫影为了阻止他们回来,故伎重演,就像当初阻止谷玉发挥威力一样。它虽然很可恶,但她还是准备救它,只是怎么救—
“该怎么救它?谷玉的威力如此惊人,要是别的什么东西,早就粉身碎骨了。你看它伤成这样,我可没办法。”她问玄觞,反正是他提起的,就应该负责到底。
“那就让它去吧。”莜离以为玄觞是开玩笑,她横了他一眼,原想嘲笑一番,但看到他近乎冷淡的眼神时,默默的闭了嘴。他的表情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不行,我们得救它。”她开始想办法,当目光落在玄清身上时,突然灵光一现。
“有了,谷玉的力量那么强大,应该可以救它。”她立刻建议。“不可以,”,“不可以,”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默契的对视。
玄清收起自己的情绪,“虫影是上古龙族的灵物,谷玉的力量是无法为它疗伤的。”
“那—”她想反驳,突然想起了什么,愣住了。她撩起自己的手腕,瞥了一眼,眼中透着光亮。
“不可以,”她还没有开口,玄觞就冷厉的制止她。她望着他的神情,突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冷漠。他明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虫影,只有这个办法。
“我应该救它,虽然不知道虫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它对你们肯定很重要。”她往旁边看了眼,它身上的光亮越来越弱。
他们没有再出言阻止,她准备救它,不过突然想起一件正事儿。
“师父,我该怎么用长生息救它,总不至于跟只虫子—”剩下两个字,她说不下去了。
玄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尽胡说,你只需要给它喂滴血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只是喂滴血,应该对我的身体不会有太大影响。”她很放心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没有注意到玄觞望着她的表情,那样的伤感和绝望!
长生息果真是世间灵药,怪不得人人渴求,虫影吸入了长生息,立刻活蹦乱跳了。
“秦筝,”听到有人在说话,莜离到处望,四周都没有人。她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筝儿,”这一次,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说话。她有些吓到了,周遭空空一片。玄清虽然是往生师,但她学到的可是一点皮毛,还不太明白这种灵异事件。
“我是虫影。”眼前忽闪忽闪的,她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虽然知道它会说话,但没想到自己也听得懂。
她扬起手,像世间的人一样打招呼,“你好,”她还不是很习惯和一只虫子打交道。
“你刚才在叫谁?秦筝是谁?”她刚才听清楚了,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我在叫你啊。”它发出孩子一样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叫我?可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啊。”她很奇怪,秦筝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
“秦筝是你尚在襁褓中的名字,你现在的名字是你师父后来给你取的。”它向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你还是叫我莜离吧。”她没有多问自己的身世,虫影也没有多说。
“那好吧,莜离。你知道镇古石吗?”她愣了下,“镇古石?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镇古石是秦家的神物,拥有无上灵力,很有灵性。你师父从秦家将它盗走了。”盗走?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两个字还是让人听得不舒服。
“凭它是什么破铜烂铁,我师父才不屑要它。”她一副厌恶的语气,冷淡的瞅着虫影。
“镇古石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就是你师父用来送我们回来的那块灵石。镇古石和谷玉合二为一,可—”
“离儿,”虫影正在向她解释,玄觞很凑巧的从门外进来,及时的打断了它。
“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有进食了。”他端了碗杏姜粥,那是莜离平日最喜欢的。
虫影从床上飞走,满屋子到处扑腾,玄觞却像习惯了一样,没有多说什么。
她端着碗吃,手上的力气突然变弱,一道光从眼前飞逝而过。她仿佛中了邪,盯着什么东西发愣。玄觞挑眉,被她的表情吓到了。
“离儿,”他叫她,语气在颤抖。
“嗯,”她回过神来,拿起手中的勺子,东西刚送进去,她就一下子吐了出来。魂魄好像突然被抽走,“师父,”她弱弱的呢喃了声,然后闭上眼,整个人倒了下去,只依稀记得耳边的那声惊呼。
她再次醒来时,天依旧很黑,外面传来叮咚的响声,好像下雨了。她竭力想睁开眼,但是没有力气,模糊的眼前有什么在晃动,是师父吗?她伸出手,但是触摸不到。
手软软的摔下去,在掉下去之前,她感觉到有软软的东西接住了她的手,热热的,很暖和。
“离儿,”谁在叫她,她始终睁不开眼睛,只能稍微的感觉到。
那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梦,梦中她又见到了两道光,青色的,黑色的,只是这一次,他们好像真的合拢了,然后又消失了。一股白色的光在催生他们复合。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梦,她想看清,却始终睁不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在说话,她还记得那句话:我一直都在这里,好好的睡吧。她听得很安心,然后真的睡了过去。
梦过去了,天透着朦胧的亮,外面依旧下着雨,只是变得很瓢泼,不再那么伤感缠绵,像豪放的呐喊。
莜离盯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有瞬间的迷茫,竟然真的在下雨,和她梦中的一样!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应该是玄清回来了。这样的声音,她听了很多次,很熟悉。
他进来时,身上竟然意外的沾了雨。烟云洲很喜欢下雨,以前也经常下的,但他从未淋湿过。
“师父,你回来了?”她像平常一样的问。
“嗯。”他像平常一样的回答,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师父,玄哥哥去哪儿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她漫不尽心的问。
玄清正在里屋拿什么,出来时,手上多了件东西,是一个精致的黑色匣子。他的手指牢牢的扣在上面,脸上的面容很平静。
“收好它。”莜离茫然的接过去,准备打开。
“现在不要打开。”他制止她,引起了她的好奇。
“师父,里面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他看着她,“你当然可以看,但不是现在。”他的神情很温和,温和的似一种慰藉。
“那是什么时候?”她不懂玄清的用意。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淡淡的应了声,然后站起身,“离儿,梳洗一下吧,师父带你去个地方。”
“师父,我不舒服,能—”她原想耍赖,外面在下着雨,她一向不喜欢在下雨天出门。可是身上并没有传来意料中不适的感觉。身体好像很有活力!
玄清瞥了她一眼,转身去了里屋,出来时手上拿了把白色纸伞。
莜离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玄清走到她的旁边,她抓住他温暖的胳膊,天气好像特别冷!
轰轰烈烈的雨丝将一切浇洗,莜山的树木格外青葱了,仿佛人的眼泪那么透明。
眼前的一切陌生而熟悉,莜离抬起头,是十里香林!她终于认出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实在是不敢相信!百花烂漫处,何处有离人!遍地的花朵,漫天的白雾,缠绵缭绕!她终于明白此处为何叫十里香林。
在烟云洲生活了16年,她多次来此处采药,可却从未来过这里。因为玄清明确的告诉过她,这里是不能进来的!
这里是禁地!小时候,她因为迷路,无意中闯进过这里的入口,结果被玄清吼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对她那么凶,她吓到了!后来,他好声的告诉她,不要来这里。她很仔细的记住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儿!
“师父,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的神情很惊奇,仿佛见到了世间仅有的宝贝一样。
“离儿,这里是师父的家。”他说。
“我知道啊,这儿一直都是我们的家啊。”她转着圈子,好像在翩翩轻舞。细腻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就像人没有流下的眼泪。
“这里是龙族沉寂的地方,玄觞的魂魄也在这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可轻柔的雨丝却突然变得凶猛。
娇小的身影在雨中瞬间定格!
“沉寂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玄觞到底去了哪儿?哪儿?”身子在颤抖,她大声的吼,说着大哭了起来。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他去哪儿了?他会回来的对吧?”她试图在安慰自己,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让人生疼,却也不能减少她心中半丝疼痛。
“这里是整个莜山最有生机的地方,因为往生师的气息在这里。玄觞不会走,他一直都会在这里,跟我们的家人在一起。”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感情。
雨依旧下的很瓢泼,她望着他,他的整个人都被淋湿了,脸上密集着雨丝。
她试图看清他的眼底,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想过去,拥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可是她不能,她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