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处默说的义正言辞,本以为南宫复会因此被气得不轻,大发雷霆甚至直接动手,但是谁料南宫复闻言,却又是冷冷一笑,道,“好一个粗鄙之语,处默兄,你现在说话可是刺人的狠呀。”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复公子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呢。”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感觉今日熊公子的表现同往日相距颇远,怕处默兄背后受了什么奸人的蛊惑,坏了我们俩之间的友情。”
这么说着,南宫复的眼神从熊处默的身上缓缓移开,看向了他身后的陈风。
熊处默看着他这副姿态,心中暗呼糟糕,他其实今日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出现,南宫复的矛头根本不指向自己,而是对着陈风,这样陈风的处境便会变得十分的危险。
“呵呵,什么奸人破坏友谊,复公子,我看你真的是多虑了,朗朗乾坤之下,哪里会有奸人作祟呢。”
南宫复摇头,说,“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处默兄身在局中看不清楚是自然的,那就请个同样是局外的人来看就好。”
这么说着,南宫复的眼睛又看向了陈风,说,“陈风兄弟是吧?你作为熊处默的朋友,也过来帮忙说一句公道话。你说他最近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奸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南宫复刚刚绕了那么大个圈子,最后就是为了将站在熊处默身后,一直显得默默无闻的陈风给圈入战场之中,企图当着众人以及蒙琦琦的面前,再羞辱他一次。
旁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陈风又如何不清楚。
淡淡一笑间,陈风冲着前方一个拱手,说,“复公子多虑了,最近一段时间,他并没有经常同您相遇,不可能遇见奸人的。”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刺激南宫复,拐着弯儿在冲复公子说,他才是那个意图不轨的奸人。
南宫复闻言,也是淡然一笑,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陈风兄弟,你这话可就是大错特错了,我如果是奸人的话,南宫复早就学坏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倒是你,陈风兄弟,自从你出现了之后,处默兄弟可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呢。”
这么说着,南宫复的双眼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的盯住了对面的陈风。
熊处默见此,朝左一步迈出,将陈风给彻底遮挡在自己身后,冲着对面的南宫复说道,“南宫复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没意思了。有没有不同,这也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复公子,有什么事儿你冲着我来就好了,干嘛要对付一个外来人。”
“呵呵,外来人?”南宫复阴翳的说,“关键就是你口中这个外来人搅得我们大家都不得安生呀。都说治病要治根,怎么,现在根都已经找到了,陈风兄弟还要选择躲在熊处默的身后,不敢像个男人一样,上前同我对峙吗?”
“你!”
熊处默挑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但也就在此时,陈风却是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迈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冲着南宫复说道。
“复公子这话说的就有些奇怪了,一会儿说我是在蛊惑熊公子,一会儿又说我是躲在熊公子的身后,怎么说来说去,听起来我像个姑娘家家似的。人们都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今日我倒是才知掉复公子这儿,男人也可以蛊惑男人的,究竟是怎么个蛊惑法儿,恕在下浅薄,刚刚还俗不久,能够请复公子明示?”
陈风这话一说出口,在场众人不少均是浅笑出声。南唐女子多柔美,但对于这些应天的权贵来说,莺莺燕燕整日围在身边,也是不免有些审美乏味,所以不要人均是有龙阳之癖,这并不稀奇。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的,这倒是比较稀奇的事情了。
复公子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对于蒙琦琦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刻被陈风这么一说,南宫复当即就是羞愧难当,面红耳赤间,竟时直接挺剑,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向了陈风,口中高叫道。
“放屁!陈风,你这个山野村夫,竟然敢羞辱我,信不信我立马斩了你!?”
“羞辱?这如何能算是羞辱呢,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复公子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南宫复挺剑使得在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但是陈风倒是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自顾自的饮了一口面前的酒水,乘着这个机会,索性就把话给挑开了,说,“我知道今日是复公子家宴,而且很有可能会促成南宫府和北秦蒙家的联姻之事。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呵呵,你还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呢。”
南宫复面色阴沉,心里都在滴血。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南宫无极都不会宣布他南宫府同蒙家之间联姻的事宜了,被陈风这么一搅合,订婚之事公之于众,定然需要再寻合适时机。
煮熟的鸭子飞了,眼看都要尘埃落定的事情被陈风给搅成这样,他不恨他恨谁?
陈风没有搭理他,继续往下说道,“按理说这件事我不应该管,也没资格管,但是今日我还是来了,这是为什么?因为蒙姑娘是我下山之后所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不能看着她的终生幸福,被南宫复所耽搁了。”
这么说着,陈风抱拳,冲着座上的吕蒙又是一个拱手,道,“吕叔,南唐同行一路,陈风多蒙您老照顾,心中感激并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尽。晚辈知道,今日之事,吕叔心中一定对我颇有微词,不过很抱歉,今日之事,晚辈不得不这么做。”
吕蒙也是站了身子,话既然被挑开了,他也不得不顺着说下去。
只不过他此刻看着陈风的眼神之中并没有责怪。愤怒之意,只有凝重和认真。
“不得不做的理由是什么。”
陈风又是一个抱拳,冲着座上吕蒙一个弯腰,声音像是从他胸腹之中传出来的一样,明明不大,但却是如同惊雷,骤然在场中炸响。
“因为南宫复,并非良人!”
陈风这话一出,家宴座上的宾客也是炸了锅了,此刻均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就像是刚刚煮沸的热水,像是要把这个房顶都给掀掉一样。
“胆大妄为,真的是胆大妄为!”
“不错,北秦蒙家女儿同南宫府二公子联姻,这传出去本是一段佳话,竟然被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和尚给搅得乌七八糟的,这像什么样子嘛。”
“就是呀,这野和尚也是不要命了。”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
陈风刚才那段话说得有理有据,外人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是很可惜的一点是,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数时候是不跟你讲对错的,他们习惯于谈论利弊。
支持和附和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和尚的观点,还是去站在南宫府二公子的身后去毫不留情的朝着陈风吐口唾沫,这个站位实在是太容易选择了。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的事情,他们做这种决定时,自然也是毫不犹豫。
斥责声如同浪潮般朝着陈风涌来,而在蒙琦琦以及熊处默等人的眼中,略有些消瘦的陈风就这么坚定的站在了原处,就像是海滩上一块因为不甘而凸起的礁石一样,默默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浪潮的冲击。
听着这些质疑和斥责声,蒙琦琦的心里是苦的,是疑惑的,同样也是无助的。
看着南宫府宴下那些端坐在桌案后的,一个个张口咆哮的达官显贵,蒙琦琦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冷,也有些害怕。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就算在朔方枯守一生,杀的尽北秦北的魔,屠的光西漠西的妖,也是灭不完那些混迹在人群里的,披着衣冠的禽兽。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盆冷水淋头浇下,给蒙琦琦直接浇了个透心凉。
她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貌似并没有朔方那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来的好看,伸手拉了拉陈风的衣角,低声说。
“算了吧,走了。”
陈风扭头,看着蒙琦琦那一脸落寞的表情,没由来觉得心中一疼。
这个表情,陈风上一世在一部叫做《熔炉》的电影里看到过,在王小波的小说里看他提起过。
每一个人年少的时候,都希望变成天上或明或暗的云彩,但是最后都被生活的榔头砸呀砸,砸成了一只憋着闷气,垂气等死的牛。
上一世的陈风是这样的,很多人都是,而且这一世同样也是,但是正是因为自己是了,所以他不希望看到蒙琦琦也是这样。
印象里,他还是觉得风陵渡口那个喜欢带着一身兵刃的,看似刁蛮的蒙琦琦更加好看一些,更像一些天上偶尔飘过的,忽明忽暗的云朵。
一切的质疑和愤怒在这片云朵面前都变得不甚重要了。
陈风现在就像是一个在草丛里苦苦寻觅,终于找到了四叶草的孩子,只想将他眼里仅看到这一份小天堂的美好给留存下来。
帮助蒙琦琦留存住他自己当年和很多人当年没有留存住的那一抹赤子心。
“那好,我们走,不在这儿待了,我们出去。”
陈风领着蒙琦琦迈步冲着这南宫府家宴外走了过去,熊处默也跟在了后面,他虽没有完全搞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隐约间,他还是有所感悟的。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大宴的主位上却是传来了一声低呼,冲着陈风诸位,只说了两个字。
“慢着!”
然而就算只有两个字,但是他们也是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来,因为此刻说这话的并非是旁人,而是南宫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