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话音刚落不久,在这街道的尽头,便是有着一身穿华服,面白无须,肤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负手缓步从这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下颚微微抬起,男子走路走的目不斜视,给人感觉竟不像是走在这地面之上,而像是踩在了云端上一般。
“你是谁?”
被刚刚陈风等人说的心头有些发堵的熊处默,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心情,说话间言语很冲。
男子闻言也不答话,只是负手间,缓步朝前继续走着。
“喂,我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难道听不见么?!”
熊处默显然也是急了,此刻毫不留情的张口大骂。
男子闻言,眉头微微挑起,在一行人的两辆马车之前站定,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随后张口道,“难怪应天内外都说熊家霸道,咱家久居府中,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对熊家的偏见呢,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咱家孤陋寡闻了。”
“咱家?”
男子这话一说出口,陈风等人的神色都是随之一凝。
世人都知道,喜好用咱家自称的,大多都是皇城里的公公,只是今日这种情况下,这皇城的人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呢。
难不成,刚刚在南宫府发生的那场闹剧,连着宫里的大人物都给惊动了不成?
“公公,处默年纪小,不懂事,刚刚说话如果多有冒犯,熊罢在这里替他向您道歉了。”也就在众人思虑的时候,熊罢冲着这来人一个拱手,张口为熊处默辩护道。
公公闻言冷冷一哼,旁人他不认识,不过这熊罢他自然是知道的,微微稽首后,说道,“呦,我说今天这应天城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万人敌也在呀。那好吧,今日看在知节将军和您的面子上,咱家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谢过公公,恕在下冒昧,还不知公公今日深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熊罢追问。
来人闻言,腰背不自觉的往上挺了挺,清了清自己的喉咙,道,“咱家是大理寺的执事太监,今日至此是奉了大理寺寺卿的命令过来接蒙姑娘和吕先生两人前往大理寺一叙,相谈朔方之变的。二位,随我走吧。”
这么说着,这大理寺来的太监右手轻抬,当着众人的面,冲着吕蒙同蒙琦琦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风等人闻言,先是心中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并非是宫里来人,不过旋即心头又涌上了第二个疑惑。
“现在已然是深夜,这个时间再去叨扰寺卿大人未免有些太过唐突了吧,依我看,不如改日吧。”熊罢张口,并没有为这执事太监刚刚所说的熊家的种种进行辩护,反倒是为吕蒙说了句话。
执事太监闻言,神色丝毫不微所动,说,“狄戎大人为国事、圣上操劳,夜以继日,早就将皇命放在了比自身身家性命都要高的地步了,哪里还会分什么白天黑夜。怎么,难道在吕先生看来,秦王同蒙恬将军的所托,只不过是儿戏而已么?”
吕蒙闻言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站着的蒙琦琦倒是像是被人给踩了脚的猫一样,立马就炸了毛,仰头冲着对面的执事太监大吼道,“你无耻!你这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同我吕叔叔探讨什么朔方之事、人族的未来,你们只是想支开我们,对付陈风而已!我……”
“蒙琦琦,别说了。”
蒙琦琦话还没说完,陈风便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抬眼看着对面的执事太监,眼神之中无悲也无喜,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这从大理寺而来的执事太监自然也丝毫不惧陈风这种审视的眼神,冷冷撇了眼站在蒙琦琦身后的陈风,从鼻子里传出冷冷的哼声,说,“对付陈风?不好意思,咱家年纪大了,记忆退化的太快,对于这应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连个印象都没有,就更别说对付了,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蒙姑娘,你看见过大象要处心积虑的去谋害蝼蚁么?”
“就算真的将这蝼蚁给踩死了,那也属于一不小心的误杀而已。大象难道要向这辈子他每次误杀的蚂蚁道歉么?真的是可笑。”
执事太监连说了两声可笑,就像是两记重锤砸在了众人的心头一样,砸得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为之一沉。
“你!”
熊处默听这执事太监这么说,也是怒了,正准备发飙,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只大手将他给拦了回来。
陈风,又是陈风!
继他伸手拦下蒙琦琦之后,他又一次伸手拦下了熊处默。
“为什么拦我?”
熊处默扭头,这一刻问出了他想问的,同样也是蒙琦琦的想问的问题。
陈风闻言也不答,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说清楚的,因为说不清楚,所以此刻陈风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仅只是仰头,看着冲着面前的二人又笑了笑。
蒙琦琦见此,倔脾气也是上来了,恨恨的一个跺脚,说,“不走了!本姑娘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陈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颇为感动,不过也正因为将这蒙琦琦当做自己的朋友,所以此刻才出言,继续规劝道,“没事儿的,这儿还有熊处默他们在呢,你该去还是要去的,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在来南唐之前不是没有了解过吧。你千里迢迢过来,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同大理寺之间结了仇怨。再说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我这个朋友想想吧,我可不想被你连累的被大理寺也记恨上呢!”
陈风最后明显是在说俏皮话,不过在这个时候掐着点儿说这种话,起到的效果倒是好的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蒙琦琦听陈风这么说,当即就是脸颊一红,恨恨的一个跺脚,张口道,“该死的,臭和尚,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这儿挤兑我!你给我等着!”
“哈哈,等着,一定等着。”
几句闲话一扯,蒙琦琦心头的抵触情绪也是消了大半,最终是带着担忧和有些不舍的眼神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在车帘落下的前一瞬,还张口冲着陈风说着。
“小和尚,你给我等着,这笔账,咱们明天好好算一算。”
陈风闻言笑了,刚刚蒙琦琦那番话对于明天两字格外的咬重,言外之意,自然是不用多说。
从刚开始的规劝到后来的挤兑,再到最后双方的互相理解,来自大理寺的执事太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等着蒙琦琦同吕蒙二人都上了马车之后,这才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冲着身后的陈风说。
“你倒也是个识趣之人。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咱家也就给你指条明路吧。你如果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今晚最好在这条街上选择留下点什么东西来,给南宫府的人一个交代。不然的话……”
执事太监看着陈风的双手,又是一个摇头,“不然你还真没什么可能能继续活下去。”
陈风闻言当即就是眉毛一扬,冲着前方执事太监的方向一个拱手,继续追问道,“不知先生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执事太监笑了笑,也不答话,抬手就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一样,一记马鞭抽在这拉车的两匹通体赤红,鬃毛如火的红麟马的马背上,红麟马的口中当即迸发出一声嘶吼之声,拉着马车,快步便朝着这街道尽头的那一片浓重的黑夜疾驰了过去。
陈风仰头,看着这属于吕蒙和蒙琦琦的车马越走越远,心头莫名有些沉重。
身后站立的熊处默显然也感受到了此刻陈风的情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劝慰说,“没事儿,还有我们呢。狄戎有本事能够拉的走蒙琦琦他们,但却没本事能拉走我们。”
但是谁想此刻这话音刚落,这街道的黑暗之中,却是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当马上端坐,身穿盔甲的魁梧汉子翻身下马,走到陈风等人近前的时候,便是一直显得老成持重的熊罢,此刻脸色也是为之一变,恭敬的冲着前方一个躬身,张口道。
“小子熊罢,在这里拜见家叔了。”
陈风闻言一个愣神,随后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熊处默。
果然,熊处默的双唇,此刻也是白的有些吓人,毕恭毕敬朝着前方一个拱手,忐忑的像个孩子,说道,“处默在这儿拜见家叔了,不知家叔这么晚跑到这儿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个被熊处默和熊罢两人称之为家叔的男人此刻闻言,冷漠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战盔,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扫过,眼神就像是钢刀一样刺得陈风浑身发痛。
顿了顿之后,张口道,“知节将军回来了,勒令你们必须马上回府一趟,而且托我转告你一句,今天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在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