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治带着人进村之后,发现每家每户的房子上都插着不少的弩箭,血溅得到处都是,乍一看的确是惨烈无比。
但是越往前走,这朱治就越觉得不对。
这里分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这战场有了,血也有了,看起来伤亡人数绝不在少数。那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人都在哪里?
就算这些村民收拾地再利索,也不可能在这么点时间内处理完这么多的尸体啊。
朱治那多疑的性格立时让他的心脏吊了起来。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诡异,想起了赵进那镇定无比的言行,想起了那栾凤被塞着发不出声的嘴,想起了这村口山民们的神色,想起了之前赵进不愿让自己进村的种种蹊跷迹象。
他不禁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难道赵进这小子刚才的反应其实是以退为进,匡自己进村的手段?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不得了。那说明这村子里摆明着是有什么陷阱啊!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的内心深处却仍旧不相信这赵进会跟虎贲卫串通一气。这赵家如今早已是不复当年,更何况当初他们替朝廷背了那么大的黑锅,对朝廷的仇怨自是不提,如今怎么可能想要勤王?而且撇去这些不提,如今的实力对比可也是放在眼前啊。这虎贲卫不过区区百多号疲累之众而已,这赵进只要有些脑子,怎么可能会帮助他们与这五百县兵抗衡?
不过眼前的蹊跷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眼看赵进自刚才进村后一直跟在身边,当下问道:
“赵进,你不是说你给虎贲卫下了药之后跟他们打了一仗么?那战死者的尸体和那些被你们擒住的人现在何处?”
赵进知道这朱治迟早会问出这句话。他回头一看,看到这五百名县兵的前军已经进了村,看起来是时机到了。于是对朱治笑道:
“他们啊,若是把他们扔在地上看着一茬一茬的多不顺眼?之前乡亲们早把它们扔到屋顶上去了。”
这句话可当真是混账至极。尸体都扔上房顶?骗鬼呢?然而此时的朱治听到这句混账话后,却不由得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些村屋的屋顶。只这一眼,他心里突然嗖地一下凉了。
朱治突然意识到了赵进他们村落这诡异的结构。这个村子是修建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的。两边茅草房的间距并不宽。他这五百人进村的时候难免会被这狭窄的山路拖得很长。这赵进若是在这两边的房屋中设下伏兵,那他的人数优势恐怕就得大打折扣了。
朱治虽然平日间政绩平平,但能生存在这般的乱世之中好歹也有些能力,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胆子跟着那永宁王谋反。事到如今,他也不管有什么蹊跷了。脸色一变,当即拔刀出鞘:
“众将士听令!速速。。。”
朱治立时就要下令动手,同时就准备拿刀向赵进砍去。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那赵进自打说出那句混账话开始,就已经准备动手了啊。
在这朱治拔刀的那一瞬间,赵进就早已行动了。由于他一直身处朱治的马前,此时他极其迅速地一个转身,同时用栾凤的那柄锋利的服刀割断了朱治马鞍上的皮带,继而猛地朝马屁股上一刺。朱治胯下的战马吃痛,当即一个猛颠,马鞍松脱,直直将朱治这坨肉球生生地给颠下了马来!
形势陡变,朱治身后的一种兵卒大多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身后的两名偏将反应了过来。这两人立刻就要上前劈杀赵进。
但他们还未等上前,道路两边就嗖嗖飞出两枚弩箭。当即射穿两名偏将的脑门。淡淡的血雾刚刚飘起,两人已是栽倒马下。
到了这会,这帮县兵就算反应再慢,此时也该是反应过来了。当即有个人大呼一声:
“有埋伏!”
这话一喊,进村的这前半段队伍当即就传起了一阵骚动。然而,这骚动刚起,村中两排房屋的房顶,竟齐刷刷冒出一堆人来!
众兵卒尚且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嗖嗖地破空之声就已经响起了。就在这眼睛一眨一合的时间内,骚动的军队内已经传出了一片惨嚎之声。
这飞蝗般的箭支着实不下余急袭的暴雨。如今从房顶上冒出来的,差不多有四五十名虎贲卫。这些人此时正手握着全天下最为精良的弩机,身负全天下最为精良的射术。这一通箭射过,简直可以说是例不虚发。进村的先头部队当下就有二三十人栽倒马下!
而更致命的是,由于这进村的县兵前队都是骑兵。在狭窄村中道路中显得拥挤不堪。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导致的骚乱,这些人根本就是动弹不得。也就是说,这作为县兵作战主力的骑兵部队,现在却生生地成了虎贲卫的活靶子。
然而,这县兵终究不是山贼那样的乌合之众。他们平素好歹也是受过些训练的。在他们扛过一阵箭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人迅速对着房顶上举起了弩机,准备趁着虎贲卫装填箭支的空档做出反击。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弩机刚刚举起,虎贲卫的第二波箭雨竟已经袭到了!
这。。。这怎么可能?!
当下的情况显然不可能给他们任何思考的余地。那些兵卒的震惊之念刚起,却已大多脑门中箭,当场毙命。
两轮凶猛无比的箭雨过后,县兵的士气已是大跌。在这一大片的惨嚎声中,进村的这些兵卒此时已是极为慌乱地想找地方躲避了。甚至那些残存的骑兵,此时也找急忙慌地滚下马来躲避箭支。
然而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就他们滚鞍下马的这点功夫,虎贲卫的第三波箭雨竟又来了!
这样的射速,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这虎贲卫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异能,他们所用的难道是连弩不成?
但若是连弩,那又怎能做到这般例不虚发的准度?
三波箭雨过后,进村的县兵们此时已经全都在这无边的惨嚎声中四散奔逃了。不少人想撞开村民家的房门进屋躲避。然而门却早已从内部拴住一时撞不开来。兵卒们于是又想朝村子的另一头奔去,然而地形的局限以及虎贲卫那恐怖的射速却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余地逃跑。他们现在除了乖乖当这虎贲卫诡异射速下的练箭靶子之外,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而那位开场就被赵进拿下的主将朱治,此时已经倒在地上,那张肥脸已经比刷墙的白粉都还要白了。这打死他也难没想到,他今天早上还尚做着助永宁王登基立大功的美梦。而就在这么点时间过后,他却已经身处在了地狱之中。
之前当他倒地之后,他还想举刀对赵进做出拼死一搏。但是他这念头刚一起,身边早已伸出两柄铁戟,将他硬生生地叉在了地上,当即动弹不得。他真的没想到,他混了一辈子,如今竟然会被赵进这样的山野匹夫轻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兵绝望无比地惨死在他面前,而他却半点反抗的可能却没有。
这恐怕是这世界上所有领兵者最大的痛苦了。眼前这撕心裂肺的惨嚎,那真真的实在撕扯着朱治的心肺。朱治现在真的是悔恨欲死,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一生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只可惜,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