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乙听闻此言,忙回身去看,才见几个身着锦衣的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那些人当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人,嘴里一直喋喋不休的,后面几个年龄较长的,则像是着商贾打扮。卫乙以前也见过秦国的贵族,可他还是第一次到汉地来,自从汉武帝确定朝服颜色后,许多形制都已改变,卫乙是认不出来的。
司马天狐见了来人,却小声向卫乙介绍:“这个年轻的我认识,名叫丁外人,在京城里是有名的无赖。因为勾搭上了长公主和国丈上官安,所以专门做不法之事,没人敢为难他。”
还没介绍完,那几个人就已来到卫乙和司马天狐面前。就有商贾走过来指着卫乙道:“就是这个人!”
这时,司马天狐说的丁外人走出了队列,只见其人头发梳得油光光,嘴尖舌利,颇有些市侩,卫乙刚看了他一眼,就产生了强烈的鄙视情绪。只听他道:“这个人阴谋破坏飞渠,定然是匈奴派到中原来的奸细,应该把他抓了投进大牢,好生审问他的目的为何。”
他这番话说完,急性子的赵芜第一个不能忍了,冲上前来喝问道:“喂!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奸细?”
丁外人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只是随口答道:“就凭刚刚被淹死的几十个无辜百姓。你们几个刚才就站在那决口的地方,为什么偏你们没事?”
赵芜急道:“是我家公子提前感知到了土石要塌,才把我们一起拉过来的,不信你问这位司马公子。”
丁外人全然是一副无赖的表情,丝毫不屑于去看司马天狐一眼,就淡淡地道:“我看他一直在和你们说话,分明就是一伙的,他的话如何信得。哼!提前感知,我看是你们提前知道这里要决堤吧?”
旁边的司马天狐听到他这番话,禁不住心中的公道,上前拉住了赵芜,然后对那人郑重地道:“假使你说的是对的,那么请问,这位卫公子是用什么方法使河堤塌倒的?如果他是自己用手挖的,试问这么大的飞渠堤坝,就凭几个人之力就能令其溃倒,那么日后被风吹雨淋,溃堤不也是迟早之事?”
丁外人听到司马天狐这番有理有节的反驳,一时竟有些语塞。他这才转头瞄了司马天狐一眼,投过来一丝诧异的神色,然后方对后面的另一个人道:“老焦,他说的似乎有理,这飞渠用了这么多人力才能筑成,如何是一个普通人就能轻易摧毁的?”
他问的那个“老焦”此时却略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道:“俗话说,溃堤自蚁穴,只要一个很小的洞,就能令千里之堤瞬间溃败,这也是筑堤最要防备的事。可惜有这个匈奴奸细来捣乱,我们也是防不胜防啊。”
丁外人立即同意了他的说法,便又重新回头,打算继续指责司马天狐。
正此时,就从后面迅速赶来一队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人群中央,很快便将人群分到了两边。一个官吏模样的从中间走了上来,对众人道:“吾乃渭城令胡建,刚才接报,此地飞渠因施工不当,造成百姓受难,我代表京兆尹向大家道歉。请各位暂且让开道路,我的吏卒要在这里处理善后事宜。”
刚一说完,那边丁外人却冲了上来,指着那胡建喝骂道:“喂!你个小小的渭城令,不经调查就敢说是施工不当,谁给你的这个胆儿?”
胡建却并不理会,只是淡然道:“你是何人,敢胆如此跟本官说话?”
丁外人阴森地道:“我是谁不是你能问的,我只问你哪来的胆子敢说那样的话?”
胡建傲然道:“当然是当今皇上给我的胆儿。吾乃朝廷的命官,奉的是京兆尹的命令,你有什么不满,自管找京兆尹理论去。”
“京兆尹隽不疑?你可知道他的前任樊福是怎么去的职?他自己又是靠什么坐上京兆尹的位置?”那丁外人颇有些不屑起来。
胡建却是一脸的正气,冷笑道:“吾乃奉命行事,管他是如何做的那官。难不成,你听皇帝的命令,还要问皇帝是怎么当的皇帝吗?”
丁外人被他此言一震,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指着他骂道:“好你个渭城令,嗯,我记下你了。等着吧,有你吃苦头的时候。”随即又催身边之人道:“快去请卫尉田广明率人来此。田将军做过大鸿胪,他肯定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匈奴奸细。”嘱咐完毕,他又再次指着胡建阴笑道:“我收拾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拾你。”
胡建见此情状,也终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那卫尉位居九卿之列,是守卫宫城的将军,京中一半的军队归他管辖,权势之大绝非等闲。卫尉的人过来,他一个京兆尹下面的小小县令,也只能束手无策而已。这个丁外人能调得动这样的人,可想而知他背后的权势有多大。如果当权者都成了**,天下哪还会有清明之世。
果然,不多时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宫卫士来至当场。一个副将模样的指挥,便吩咐手下兵卒将场中团团围住,然后大喝道:“飞渠工地发生骚乱,卫尉田将军和执金吾李将军联合下令,稽查逞凶者。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绑了。”
说罢,就有兵士上前,准备对卫乙等一干众人动手。
卫乙见此异状突发,心里也有些急了。他本身是从匈奴来,虽说他是纯正汉人,可他身边的拓拔鹤却有匈奴血统,他自己也一直在匈奴长大。真要被逮了起来,本来清白的也能惹上一身祸事。念及此处,他便不自觉地往后退,又叫拓拔鹤顶在前面。
拓拔鹤举起剑来,就要格挡兵士之手。那副将见此,当即大喊:“此人当街拒捕,分明是心里有鬼,左右与我拿下。”
这时,一直在旁将所有情况看在眼里的司马天狐,眼中突然闪出一阵怒火,提高了声音质问道:“你们这样光天化日诬陷平民,这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那副将一声冷笑,“你知道在这京师谁才是王法吗?”说罢,他又招呼手下人:“这个穿白衣服的,一定是奸细同伙,一起抓了。”
司马天狐无奈地摇摇头,他看着正要冲上来的手下人,满眼尽是失望。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回转身去,看向了卫乙。他的眼神中,突然一股怪异神色似被激发出来,只听他淡淡地说声“闭眼”。
卫乙一阵莫名,不知他此话何意。司马天狐见他没反应,再次大喝:“我叫你们,闭眼!”卫乙和赵芜、拓拔鹤互相对望一眼,不明所以,不过仍旧依他言闭上了眼。
就听见“哧”的一声响起,卫乙只感眼外一片白光闪起、耳中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则是司马天狐的声音:“快走!”就感到有人拉着他向反方向跑。
卫乙连忙睁开眼来,却见是司马天狐正在前拉他,芜、鹤二女则在后跟随,而一群兵士却不知何故,都茫然地没有跟来。
卫乙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天狐在前,淡淡地回道:“我用了含雷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