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出去帮你拿套衣服过来,你不需要守在这里。”洛青伊以为洛毅受不了这里的乌烟瘴气。冷宫毕竟只是冷宫,与药芜宫的繁华不同。
“不用。”洛毅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住在药芜宫,住得可习惯?”
“当然习惯。”洛青伊理所当然地说道:“与冷宫相比,药芜宫就像天宫。”
“看来你很喜欢那里。”洛毅别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我倒觉得冷宫更适合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青伊停下动作,放下水桶,抬头看他。她探究地看着他,但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察觉不出什么。
“繁华的地方未必就是好地方,冷宫清冷,至少安静详和,少了许多纷争。上次你被洛华算计,那是因为他看见你与我说话,所以找你麻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救你,你现在是什么结果?”洛毅深深地看着洛青伊。
洛青伊捏紧拳头,脑海里回想当时清醒时看见的场面。还能怎么样?她立即多了十几个丈夫,而且一个比一个丑。只要想到那几个自称是她男人的丑八怪,她的胃就会翻腾。这是什么世道啊?她穿越过来的命运还算不错吧?怎么公主也能这么卑微?
洛毅明白洛青伊的心情不平静。这样很好,至少代表着她听进了他的话。他等着她想通,然后恢复以前的生活。
“你当时为什么救我?看得出来,你很讨厌麻烦。”洛青伊突然说道。
洛毅想了想,淡淡地说道:“你的母亲对我有恩,我只是报恩而已。你是一个无知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没有办法在深宫中生存,冷宫是你最佳的去处。”
洛青伊冷笑,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倔强地看着他说道:“天底下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大不了一死,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地方?”
洛毅沉下脸色,淡淡地看着洛青伊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反正他的恩已经报了,不再亏欠她的。她打算怎么生活是她的事情,他何必掺合?母妃的举动也很奇怪,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洛青伊这么热情。从小到大,她一直告诫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自己努力变强,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自保。她还让他不要理会别人的闲事,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些年来,他就是凭着她的教导走了过来。以前的他总是替人打报不平,直到那些受过他恩慧的人反咬他一口,他就不再做这种愚蠢的事情。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站立脚步,让那个昏君对他们高看几眼。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更加应该步步惊心,怎么可以理会别人的麻烦事情?
盈妃的人情债已经偿还,他们母子不再亏欠她。他没有必要与她有什么纠缠,毕竟他平时应付洛华的算计已经应接不暇。他会告诉母妃,让她把她送回冷宫,母妃还是安心地伺候那个昏君,避免出现差错。
洛青伊没有忽略洛毅的眼神波动。这些年的职场生涯让她很容易掌握别人的心理,就算猜不中十分,也能够猜中七八分。
洛毅对她很冷漠,他的眼神就是证据。他有些排斥她的靠近,证明了他不想与她有任何关系。换句话说,在他的眼里,洛青伊就是多余的累赘。
如果洛毅排斥她,那么滟贵妃那里也会出现变故。滟贵妃很宠洛毅,绝对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假如洛青伊失去滟贵妃的帮助,那么她就变回任由别人拿捏的泥人,连宫女太监也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不行!这样的状况太危险了。她长得这么漂亮,又得罪了洛华,相信她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不管她使用什么手段,绝对要绑住滟贵妃这条粗绳。
“你……”洛青伊正想表示自己的关心,却发现洛毅的脸色红得可怕。“你怎么了?”
她其实只是想使用讨好上司的招数讨好他,哪里想到他真的出现问题。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我好热……”洛毅坐在地面上,表情痛苦地说道:“那个老匹夫,他竟对我下毒。”
“你没事吧?”洛青伊放下衣服,赶紧摸摸他的额头。
当她触碰他的额间时,惊讶地发现烫得利害。这可不妙!如果他变成傻子或者白痴,她岂不是脱不了干系?后宫的争斗如此可怕,没有人相信她会无辜。就算无辜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别人推出来做替罪羔羊。洛毅不能出现差池,她必须想办法送出去一个完整无损的洛毅。
“你走!”洛毅推开洛青伊,情绪暴躁地说道:“打冷水给我。”
“好好!你先坚持一下。”幸好这里距离水井不远,她刚才提起来洗衣服的水还没有使用,正好拿过来替他降温。
洛青伊提来清水,正想拿着帕子替他降温,却发现他提着水桶从脑袋浇下来。洛毅皱起眉头,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把大门合上。洛青伊很想跟进去,但是洛毅早就拒绝了她的靠近。
洛青伊撇嘴,心中又气又急。她气洛毅,因为这厮就是对她有敌意。至于着急的原因,无非就是担心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她不好交待。
“唔……”洛毅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还发出闷哼声,让她不明所以。
她心中好奇,伸出脑袋朝窗户的缝隙遥望,却发现洛毅使用杯子的碎片刺激自己的双腿。洛青伊吓得不清,不管洛毅的吩咐推门冲过去。她顾不得太多,死就死吧,只要死得其所。反正洛毅死在这里她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进去问问那位小祖宗为什么想不开。
“你在做什么?”洛青伊握住洛毅的手臂,制止他自残的行为。“你到底中了什么毒?难道你这样做就可以解毒吗?”
“我绝对不找那个老匹夫要解药。就算死,我也不会找他要解药。”神智不清的洛毅声音冰冷地说道:“该死的阉人,竟把主意打到本王头上,难道本王那么容易欺辱吗?”
洛青伊打了一个冷颤。阉人?欺辱?使用这些字眼组合起来的句子真是让人心惊胆颤。王爷又怎么样?这人如此风光,照样身不由已,她完全可以理解他自扫门前雪的作风。如此看来,他上次救她真的仁至义尽。
“我可以怎么救你?如果我不行,我找滟贵妃,她肯定有办法。”洛青伊镇声说道:“皇兄,你快说啊!”
这是洛青伊第一次唤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替他着急,毕竟她开始理解他的行为,甚至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了许多事情。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小心谨慎,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感恩。更何况这个国家如此混乱,他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哪有什么心情和本事帮助别人?
“你救不了我。”洛毅眼神涣散,语带讥讽地说道:“那个阉人修练了至阳的武功,毒液里面有他的鲜血,除非是一个拥有至阴武功的女子才能救我。”
至阴武功?拜托!她一个前途无量的现代女强人哪有时间去少林寺学武啊?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飞檐走壁的女侠,但是她已经错过了做梦的年纪,这种白日梦只有应酬时喝太多酒后才会偶尔做做。
提起武功,洛青伊先是一番自嘲,接着脑海里浮现一段信息。那是一本武功秘籍,上面使用隶书写着几个大字:玉女神剑。
“玉女神剑?汗,那是什么东西?”洛青伊自言自语地说道。随着她的疑问,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一本书籍,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玉女心法。
玉女心法正是至阴至柔的童女才可以修练。修练期间此女不得破身,否则前功尽弃。直到修练第五层后才可以结婚生子,否则不但成为废物,还只剩一年的寿命。
洛青伊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真的懂得武功,而且修练的功夫正好可以救助洛毅。玉女心法的口诀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她顺从身体的本能,很快就清楚应该怎么做。
她不了解古代人的文字,能够发挥这套心法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她察觉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们的身体,接着她的双掌出现奇怪的东西,这东西很烫手,此时进入洛毅的身体里面。
随着消失的能量越来越多,洛青伊开始力不从心。她很想松手,但是他们就像黏住了似的,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洛毅的身体开始冒烟,脸上的红色逐惭消淡。两人先后昏迷,然后就是长时间的人事不醒。
昏睡中的洛青伊终于清楚修练武功的感觉。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她拥有武功,就代表着她多了活下去的机会。哎!她真是可怜。别人生活在深宫里整天想着荣华富贵,她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愿,那就是活着离开。
洛毅先醒,看见洛青伊的模样后皱起了眉头,第一感觉就是被别人算计了。不过这种厌恶的心情没有维持很久,他很快就想起自己被那个恶心的老匹夫暗算的事情,才明白自己错怪了面前的女子。
这算什么?他又欠她了?洛毅无奈。
算了!反正他已经招惹了一身麻烦,也不介意再多这么一个麻烦。她救了他是事实,他需要帮手也是事实。
虽然没有她救助他的印象,无法明白过程是怎么样。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解救他的她也不是普通的女人。既然她也有几分本事,那么留下她也不是不可以。
洛毅想了想,拿起旁边的衣服替她套上。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明显是渡功过量导致她昏迷不醒。他从腰间拿出一套银针,随便扎了几针,终于让她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醒了?”洛毅淡淡地看着睁开眼睛的洛青伊。
“你没事了吧?”洛青伊担忧地看着他。她告诉自己,并不是觉得这个帅哥死了可惜,而是他对她有恩,她不能恩将仇报。
“没事了。你救了我一次,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冷宫就不要住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到药芜宫的虚影殿吧!”洛毅收好银针说道。
“我现在住在药芜宫的蝶舞殿。”洛青伊不解地看着他,疑惑地说道:“没有必要再搬家了吧?”
“蝶舞殿是后宫妃嫔的住处,虚影殿才是皇子皇女应该住的地方。”洛毅淡道:“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就找我,不要麻烦我母妃。”
经历此事,洛青伊终于放下心里的担忧。洛毅再无情,也不可能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因此她在药芜宫的地位算是稳定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回到房间不久就收到滟贵妃让她搬离蝶舞殿的通知,新住处就是虚影殿。
洛青伊趴在那里欣赏盆栽里面的菊花,玉容替她披上衣服。这时,一个小宫女拿着金色的盒子走进来。
“公主,这是娘娘赐给公主的胭脂水粉,请公主收下。”小宫女恭敬地说道。“娘娘说了,今天晚上的宴会非常重要。这些胭脂是贡品,皇上赐了两盒给娘娘,连娘娘也是使用它梳妆打扮。娘娘希望公主展现秦国第一美人的风采,让南朝国的乡巴佬见识你的美貌。”
“本公主知道了。”洛青伊淡淡地说道:“替我谢过娘娘。”
小宫女走后,洛青伊拿着胭脂发呆。玉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公主,怎么了?这些胭脂有什么不对吗?”
洛青伊摇头,把胭脂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淡道:“南朝国的使者是什么样的人?”
玉容想了想,神色担忧地看着她,说道:“难道娘娘想让公主和亲?”
洛青伊敲了玉容的脑袋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公主让你平时出去结交朋友,打听各个宫殿的消息,你是怎么做的?难道南朝国使者这么大的事情也打听不出来?”
玉容吐了吐舌头,立即应道:“南朝国的使者是一名三十几岁的官员,听说还是国舅呢!他喜欢风花雪月,特别喜欢那些烟花之地,反正很好色就是了。公主,你这么漂亮,千万要小心啊!”
洛青伊苦笑,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了!刚才滟贵妃派来的小宫女特别叮咛她使用这些胭脂,难道这些胭脂有什么名堂?滟贵妃目前还需要她,不可能伤害她性命,所以凡事替她着想。如果她不想她和亲,就在胭脂里面弄点调料,说不定能够避开这场劫难。
洛青伊望着胭脂发呆,时间快速溜走,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玉容在旁边干着急,连续唤了她数声也没有把她唤醒。
大约半个时辰后,洛青伊对昏昏欲睡的玉容说道:“帮我梳妆打扮。”
玉容大喜,利落地张罗她的服装。她挑选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给洛青伊换上,再梳了现在最流行的流星飞月发型,还把滟贵妃新赏的紫晶耳环戴上。洛青伊打扮得很完美,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似的,连她自己也看呆了。她很不安!她这样打扮真的没事吗?玉容拿着小宫女刚才送来的胭脂给洛青伊涂上,洛青伊察觉脸颊有些疼痛,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玉容扶着洛青伊走向滟贵妃的住处。滟贵妃正在犹豫穿什么衣服,几个大宫女站在旁边伺候她,原本应该留在院子里打扫清洁的淑月居然也站在滟贵妃身边忙碌。淑月看见洛青伊,眼底闪过阴雾。
洛毅坐在那里喝茶,看见洛青伊的时候抬了一下头,接着继续研究他手中的茶。
“兰伊,你快过来看看,本宫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呢?”滟贵妃对洛青伊说道。
“娘娘,不管你穿什么衣服都是最美的。”洛青伊微笑道:“插在娘娘耳边的茉莉花真美,珍灵姐姐手里的衣服与这朵花正好相配,或许可以试试那套。”
又是那朵茉莉花!相信珍灵已经把他们与莲儿产生矛盾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滟贵妃,没有想到她居然选择戴上这朵茉莉花。如果萧贵妃拿这朵花说事,不知道滟贵妃如何折腾。虽然还没有踏入宴会的正堂,但是她已经看见即将发生的血雨腥风。
滟贵妃随意看了一眼珍灵手里的衣服,淡淡地说道:“那就试试吧!淑月,你帮我换上。”
洛青伊神色讶异,暗暗打量滟贵妃的神色。那件衣服由珍灵拿着,她却让淑月替她换上,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与她刚才选择珍灵手中的衣服有关?珍灵是滟贵妃的宫女,当然不希望她与其他人亲近,所以她故意做给她看吗?
淑月挑畔地瞪着珍灵,粗鲁地夺过她手中的衣服,然后谄媚地替滟贵妃换上。珍灵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其他小宫女直接错过她帮助淑月处理杂事。
洛青伊皱眉,深深地看着洛毅和滟贵妃。世人说滟贵妃没有心机,她却不这么认为。后宫的女人想要活下来很难,想要风风光光地活下来更难。滟贵妃活得这么风光,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主见的无知妇孺呢?
洛青伊最近与珍灵走得近,已经连累珍灵被滟贵妃冷落。她知道以后必须更加小心,特别是说话做事的时候,绝对不能被别人抓住痛脚。
洛毅抬头,淡淡地看着洛青伊,说道:“你打算一直站着吗?母妃梳妆打扮需要大量的时间,你坐下来等。”
洛青伊突然想起替洛毅驱毒的场景,脸颊微红,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皇兄的关心。”
洛毅没有回应,对旁边的宫女抬了抬手。只见青衣宫女拿着书籍走过来,脸颊绯红地交给他书本。
洛青伊想起南朝国的事情,实在没有洛毅的定力。南朝国打算和亲,她又是年龄适合的公主,说不恐慌才是骗人的。
洛青伊满怀心事地喝茶吃点心,连滟贵妃打扮了多久也不清楚。洛毅偶尔看看她的表情,发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识字?”洛毅突然说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伴读?如果你不想学,就当我没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谁说我不想?”开玩笑!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跑到架空世界变成文盲,她会被穿越前辈笑死的。“不过你们老师是不是很严厉啊?他会体罚吗?”
“打手心。只要我有什么差错,就要打你的手心,你害怕了?”洛毅的笑容有些欠扁。
“谁怕谁?以你的聪明才智,相信不是那种愚蠢得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的白痴吧?”洛青伊挑眉地看着洛毅。
洛毅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看着洛青伊。他见惯了宫里女人的做作,突然发现这位心直口快的兰伊公主与其他人非常不同。或许他挑选了一个不错的同伴。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没有那么沉重,连心里的阴影也消散不少。
洛毅随意扔下手中的书本,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利害,就把这本书看完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伴读了。”
洛青伊想起滟贵妃,又想起深宫里屁事不多就是规矩多,小心地问道:“不需要向父皇和贵妃娘娘禀报吗?”
洛毅抿着嘴,不冷不热地说道:“没必要。母妃那里我会说,至于父皇那里的问题不是问题,他不会理会这种事情。”
于是乎,洛青伊成为洛毅的伴读。皇子和公主读书的地方叫上书房,每位皇子和公主都有伴读伺候。以洛青伊的身份,她应该是皇女就读,而不是伴读。不过洛青伊只是不受宠的皇女,与其他皇女不能同日而语,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不能就读上书房。
洛青伊不介意这些复杂的说法,反正能够上学就是幸福的事情。她对这个世界的字体确实没有办法,就算以后真要离开皇宫,那也得学会文字啊!
“不好了!不好了!”珍灵从里面冲出来说道:“贵妃娘娘受伤了。”
“怎么回事?”洛毅立即站起来说道:“哪里受伤了?”
“贵妃娘娘用了那种胭脂,突然脸颊发烫,然后出现大量的红肿。”珍灵焦急地说道:“怎么办啊?娘娘好痛苦,那张脸……”
“玉容,立即传太监,就说娘娘身体不适,让他们马上赶过来。”洛青伊对恐慌的玉容说道。“珍灵,你马上烧开水,还要准备干净的白布,总之有备无患。”
“娘娘在哪里?”洛毅沉声说道:“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