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干燥如火,腐臭混杂着粪便味道,疯狂的钻入汪冬的鼻子,每一次窒息前的呼吸都是煎熬,眼皮像是被针线紧紧缝住,痛,且难以睁开。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心脏或者肺,无法分辨。痛苦随着主观意识的集中急速扩大,直到汪冬选择,用憋气致使的昏迷,来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灾难。
……
“总算过去了。”汪冬呼出清醒之后的第一口浊气。没有痛苦的滋味,真是生命给灵魂最珍贵的馈赠。
不,那可怕的味道还在!
心情跌落谷底,怀揣着忐忑和恐惧,微微睁开双眼。
月亮,是可爱的月亮,只是它好像有点不舒服,它变的很大,而且脸红的像在燃烧。
汪冬清楚自己躺在某个地方,熟悉又陌生的月亮让他不敢坐起来,他不知道,一旦那样做,会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我在实验室睡着了?谁把我放到这里的,我发誓,他会因此失去在实验室里工作的机会。”
汪冬在心里咒骂着,但,谁能把月亮染成红色?
四周静悄悄的,比起突然而来的恐惧,本来令他作呕的臭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有的选择,他宁愿躺在这里,等那制造这场恶作剧的混蛋过来嘲笑自己。可裤子里面粘稠的感觉让他不得不说服自己,因为鼻子里的粪便味道大部分都来自那里。
“真好笑呢,一个研究员,被恶作剧吓得失.禁,甚至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就是我。”汪冬自嘲的想着,然后发现自己成功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是一片乱葬岗,至少第一印象是这样。杂草丛生,隐约可见地上探出的白骨。恍惚间有了几丝冰凉刺骨的风,一瞬间,腐骨的臭味压过了身上的粪便味。
“这里不是地球。”
最糟糕的判断闪现,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头脑,如果他不是最尖端的生物基因学研究员,他就不会注意边上那爬来爬去的怪虫,更不会准确的判断出,地球上根本没有这种生物。
如果换在往常,汪冬可能会欣喜若狂,并以娶老婆的心态将这些从没见过的小东西弄到实验室纯净台上,可是这里的新物种不下三种,而且随着他视线远放,数量还在增加。
汪冬头皮发麻。
与海洋不同,陆地上尚未被发现的物种,扎堆出现的几率,等同于零。
“希恩,你这该死的胆小鬼还不回来?”一声尽管压低了依然很刺耳的呼喊传来。
汪冬狠狠哆嗦。谁在叫?在叫谁?
沙沙,泛红的月光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个猫着腰的黑色影子。
“我还以为你被那可恶的基姆教徒发现了,希恩,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有开始找。”黑影从杂草中出现,蹲在汪冬旁边。
“你是谁。”汪冬一开口,心中立即填满恐惧。从他嘴中说出的话不是熟悉的中文。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噢,该死,你干了些什么!”黑影做出捂鼻的动作,并抬头怒视过来。
他有一双令汪冬绝望的眼睛,它不是黑色的,淡黄色,或者灰土色?汪冬无法分出心神判断。他确信自己遇到了糟糕的事情,并险些被这个事实击溃。
在实验室里面,汪冬是强势的,雷厉风行的,平时,他却是脆弱而敏感的,他轻易猜到了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希恩,却不敢也不想面对。
“看来咱们的贝洛克先生还没有接受从贵族跌落成平民的现实。算了,在基姆研究所的巡捕者出现之前,咱们必须离开这里,饲料的事情明天再说。”黑影拉起汪冬的手。
这是一只手力的、满是老茧的手,汪冬被它带起身子,踉跄前行。
跟心情一般凌乱的杂草被踩在脚下,汪冬注意到自己的衣着,纯白的实验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稍显褶皱的灰色雕花长袍。尘土掩盖了上面的花纹,却无法掩盖这件衣服价值不菲的事实。
“希恩,你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声音传来,汪冬才惊觉前面的黑影停了下来,两人正躲在一个看上去随时可能倒塌的残垣阴影中。
望着阴影外那诡异的红色月光,汪冬摇摇头:“我的头有点不舒服。”
“该死,难道他们又扩大了排放圈?天,希恩,你该不会被那种东西感染了吧。”尖细的声音突然充满恐惧与无助。
汪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梳理一下头脑。
“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想休息一下。”陌生的语言流畅的从口中吐出,这个过程让他恐慌。
黑影低头,紧紧攥住他的手。“我送你回养殖场。”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汪冬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心安。
走出残垣,目视前方,一座暗红色的城池掩映在月光下。
两人的目的地是距离城池老远的一个巨坑,来到跟前,巨坑里面有个黑色的建筑。
“去吧希恩,你知道我不能留下来照顾你,但愿明天你会安然无事。”黑影把汪冬推到一个斜坡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像个狸猫般投向远方的城池。
汪冬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
顺着斜坡向下,黑色建筑越发高大,一个黑色的大门呈现,门上拴着一把奇怪的锁。
汪冬猜测自己应该是这个建筑的主人,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那因久坐而形成的小肚腩消失了的同时,摸出了一把古旧的钥匙。
将钥匙插进锁孔,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脆响,锁开了。
真是一扇厚重的大门,汪冬推开它几乎用尽了力气。
“有人吗?”年轻的嗓子传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看上去是一间独立的卧室,汪冬没有心思猜想建筑的其他房间都是什么样子,又该怎么进入,借着门口的幽光发现了一盏油灯,就在房间唯一的一张木桌上。
油灯旁放着火石,这是他手忙脚乱的用它点亮油灯之后才确定的。
房间出现了熟悉的光芒,橙红色的跳动火焰,让人好受了一点。
来不及观察整个房间,他从墙脚的柜子里翻出一身衣服换上,随即被桌子上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吸引住。
“日记。”汪冬翻开第一页,不同于他所熟知的任何文字,但他轻而易举的读懂了上面的内容。
“里曼顿叔叔从遥远的迦力城归来,他给我带来了你,可爱的笔记本,我真的好兴奋,想想吧,希恩-贝洛克,是达尔区第一个拥有笔记本的人。你或许不知道,使用那该死的虫皮卷写字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我诅咒发明虫皮卷的伟人阿纳斯罗,尽管他让我得以从他的发明中学会文字。
赞美种龙师奥古奇,他让迦力城的贫民进步,让人们发明了这种可爱的纸张,并孕育了你。第一页,送给我可爱的笔记本。”
第一页的字迹工整而漂亮,字里行间能清晰的感觉到作者的雀跃。类似孩童得到一个新奇玩具的心情。
汪冬确定,他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迈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手里这两指厚的笔记本,就是这具新身体的原主人留下的。
穿越吗?最信奉科学的研究员,偏偏碰到了最不科学的事。
“叔叔走了,带着达尔区最不值钱的谷藜花,听说迦力城的种龙师非常喜欢,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喜欢那些用魔虫粪便才能种植出来的东西。”
接下来很多篇幅,都是小希恩随手记下的生活琐事,都没有标注日期,字迹一如既往的漂亮,
直到某一页,希恩的笔迹猛然潦草。
“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妙呢,父亲好像很烦躁,对,跟我一样乌黑的头发有了几缕白丝,真是的,我已经十五岁了,是个男子汉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没有跟他一样,拥有一个可以让我成为种龙师的灵窍?或许吧。”
“种龙师,是的,他们才是最高贵的人,他们真的太可怕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灵窍!!!”
汪冬感觉到了希恩的愤怒和不甘,他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翻开下一页,在笔记本的根部,有两页纸张被撕掉。
而下面,贝洛克家已经濒临灭亡。
“该死,我真想死去,我一无所有了,除了这该死的养殖场,这该死的味道让我发疯,我还要为这群只知道吃的虫子寻找食物。”
……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真是个不错的小伙伴,他懂的东西好多,他知道【库斯加螂虫】喜欢吃什么,也知道鼻涕虫什么时候生宝宝,真棒,他帮了我很多,比那些因为报酬减少而离开的家伙们强多了。我决定了,阿尔月-鲁奇,是我希恩-贝洛克真正的朋友。”
“他们说我依然没有放下一个贵族少爷的架子,因为我用魔虫换取粮食的时候,没有向芬奇大妈问好,或许吧,但我会努力的。就像养殖场角落里的潮湿虫,他们可以不吃饲料,可以住在最恐怖的角落,但他们还会快乐的歌唱,它们很倔强,我也会这样活着,不管多么艰难。”
“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都不能改变我是个平民的事实,因为我没有那该死的灵窍,种龙师,我真的好羡慕他们……”
“我跟阿尔月学会了偷饲料,他固执的认为这不叫偷。尽管对象是可恶的基姆教研究所,而且所谓的饲料也是他们排放出来的垃圾。但我觉得这就是偷,他又嘲笑我,说我是个在蜜罐里长起来的贵族酸少爷。”
……
汪冬手捧笔记本,他大概了解到,希恩家原本是拉尔区的贵族,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小少爷被赶出城,全部家产只剩这个养殖场。
那撕掉的两页纸,究竟写了什么?为什么希恩会撕掉它?种龙师又是什么,希恩的字里行间,清晰表达了他的执念,无法成为种龙师的怨念几乎把他逼疯。
汪冬揉了揉眼睛,笔记本快要看完,他仍然手足无措。
他的全部心血都放在研究上,离开实验室,他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尤其是面对一个个未知的名词。
“为什么让我穿越,我要回实验室。”汪冬不甘的低吼。虽然这里有无数个从没见过的生物,但他有成千上万个想回家的理由。
喊过之后,汪冬猛然顿住,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将他环绕,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他感觉震惊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