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间很多事,非人力所能控制。好像来到陌生的朝代,要接受另一人的身份。
刘邺在湖州刘家定居下来,开始尝试接受刘家三少爷这样一个独特的身份,学着认识古代社会环境,当一个土著人。
刘家以开茶园起家,到后来贩运茶叶,经过几十年发展,由刘邺的祖父刘成姚把家业壮大,使刘家成为湖州城数一数二的茶商。
刘家开始时所经营的是宜兴、长兴一代特有的紫笋茶,这是湖州当地的一种特产茶叶,也曾是贡茶。后来刘家家业做大,也逐渐经营一些别的茶叶,再到把经营范围扩大到米粮、布匹,现在的刘家,更像是一个集团性的大企业,产、营、运输等都有涉猎。
刘家家主,是刘邺的祖父刘成姚,如今六十七岁,身体不好有疾病在身,已经从管理层上撤了下来。现在刘家生意的当家人,是长房长孙刘子越。经过几次见面及观察,刘邺发现这个大哥除了是个言听计从的乖孙子,可说一无是处。没本事,人也愚不可及,说话做事条理性不强,反倒是两个叔叔,刘邺觉得他们更有做生意人的精明。
刘子越虽然为人愚钝,但却娶了个能干的妻子,刘徐氏。刘邺回到刘家第二天,便有不少人来拜访,都是些刘家的亲戚朋友,听说刘邺回来,过来看一看。刘邺要出来让亲友看看,而负责接待的便是刘徐氏,这些人来时都很客气,但话说不了几句,总是会把话题扯到生意上,或者找刘家帮忙托关系,或者表达出借钱的意思。这些都被刘徐氏以很婉转而得体地拒绝。
同一个套路下来,让刘邺坐在旁边都觉得有些无所事事,这些客人哪里是来看他的,这里也根本不需要他出现,只需要刘徐氏一人便可以将他们打发。到最后,刘徐氏也发现了刘邺的漫不经心,她只是浅浅一笑道:“三弟旅途劳顿,先回去歇息,这些事由奴家来打点便可。”
连他的心事都猜的这么准确,刘邺也不得不对这位嫂嫂多一分佩服,这位嫂嫂更像个大企业掌舵的女强人。可惜她不是男子,也不是姓刘的。
刘邺的两个叔叔,三叔刘定辉和四叔刘定禹,给刘邺的印象是心机很深。这两人表面看起来对他很热情,但这种热情更多的是出于敷衍,刘邺甚至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厌恶的意味。刘邺没有过多的去招惹二人,在他看来,为人处世很多时候顺其自然便可,可能是两位叔叔跟他不亲,又或者是对他有些成见,这些可以通过时间化解。如果实在化解不了,刘邺只管不理会二人便可。
刘邺在为人处世上坚持一个信条,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刘邺是刘家的第三代,刘邺排行第三,下面还有三房和四房几个刚成年又或者是未成年的弟妹,而第四代,也仅有刘子越的一对儿女。刘邺的小侄女十岁,闺名芷儿,生的很活泼好动,见到刘邺便很亲昵拉着他问东问西,好像对外面世界很感兴趣,一对大眼睛眨呀眨的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萝莉。小侄儿刘归,如今八岁,人则显得很内向,只有家宴时刘邺见过一次,之后这小侄儿便一直躲在房里,刘徐氏说他开蒙上学已有两年,在距离刘家不远的私塾里读书,刘家也有不少的旁系子孙在那边就读。
刘家人,读书上学的费用由商铺来出,这也是刘邺祖父刘成姚的主张。
除了刘邺回来几天见过的亲戚,刘邺还有个姑姑,嫁到外地一个县级小吏为妻。这就是刘成姚下面子孙的情况。而刘家的旁系子孙,都是刘成姚兄弟的支脉,有很多也都住在刘家大宅里,而他们的子弟,也有很多在刘家商铺里帮忙,也有的住在乡间打理着刘家的茶园。
刘成姚不但是一个府宅的家长,还是一个姓氏的大家长,就连乡间村子里的人,逢年过节也都回来拜会,因为刘成姚的生意让一村人过上舒心日子。
刘邺来到刘家,住处被安置在主院隔壁的第一个独门独院,这是刘成姚一直为二房准备的居所,刘邺一个人住显得很冷清。
刘邺早年做生意时,长子,也就是刘子越的父亲与他一同打拼,而二子也就是刘邺的父亲刘定坤则痴迷于读书考科举。本来刘邺是希望这两个儿子能为他继承家业,但刘定坤却离家出走,踏上了科举之路,后来中了进士在京城为官,官至翰林学士。
虽然刘成姚对二儿子当年离家出走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提到二儿子,也多有自豪,那是刘家几辈子唯一一个当官的,且做的是京官,就因如此,湖州的地方官在节庆时候都会过来送礼问安,让身为商贾的刘成姚很有面子。
刘家上下人员构成也算复杂,除了这些刘家的主人,还有不少的家丁、奴仆和婢女,刘邺几天下来见过的也不下二三十人,分散在府宅内的各院里。
而刘邺也分配到一个小丫鬟,名叫宁玉,是个十四五岁有些傻头傻脑的少女,做事慢吞吞,平时坐在那好像在神游天外,刘邺说什么话,她半天才能反应过来,回复起来也是讷讷的。刘邺习惯了照顾自己,倒不是需要这小丫鬟帮他做什么,只是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需要问一下,总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会让刘邺啼笑皆非。
好在宁玉也算个称职的丫鬟,会帮忙搬搬抬抬,再帮刘邺洗衣服,让刘邺省去不少麻烦。
刘邺回到刘家,前几天的日子过的倒也适应,只是他还不适应日落而息的生活,总觉得冬日里漫长的黑夜有些无趣。
过了几天,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客人刘邺一看便觉得有些与众不同,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儒服,衣冠整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且好像是个儒者,而与之前那些客人待遇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刘成姚拖着病躯亲自来迎的。
见到刘邺,来者目光看过来,神色中也多有几分安慰。
“子建,快拜见世伯……”刘成姚见刘邺进门,说道。
刘邺依言行礼,那来者也很热情,让刘邺坐在旁边,嘘寒问暖一番,问了他在京城的一些旧况,很多话刘邺都不知该如何对答。
“子建,你先下去,我跟你世伯还有话要说。”刘邺进门不久,刘成姚又好像要赶走他,让刘邺感觉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世伯还顺口提了一句:“贤侄有时间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可到城北的园南书院看看……”
刘邺点头会意,却不知到底是为何。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位“世伯”,是他的准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