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欢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问道:“少爷,接下来我们要去哪?”杨慎抬头想了想说:“先找个落脚处休息会,然后去拜访一个世交。”杨欢惊讶地问:“这个小镇里,也有我们杨家的世交?”“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是胡乱跑的吗?”杨慎继续道:“掌柜,这镇上没有客栈吗?”
掌柜的笑道:“我们这桃花镇上都是本地人,极少有过往行客,所以就没有住宿打尖的,公子你要是想找房子,我这镇东头有处宅子,倒是空着的。”“杨欢,你去跟掌柜谈下价钱。”
杨欢谈妥之后,掌柜手里拿着钥匙要领着他们一道去,杨慎转头问向徐渭:“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房间这么听起来够住两三家了。”徐渭欣喜,徐母还在踌躇,担心太过麻烦别人。杨慎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我很喜欢这孩子,我还有些问题要和他探讨探讨。”徐母觉得这眼前的这位华贵的公子也是个有学问之人,如果儿子能跟他学习学习,肯定大有裨益,便不再犹豫,起身和徐渭一起跟了上来。
“掌柜的,这镇上可有户姓黄的老爷?”杨慎问。
“有有有,咱这镇上人不多,老爷就更少了,您问的可是黄珂黄尚书吗?”
“正是,他是家父的故交,我到此地,也是为了去拜访一下黄叔父。”
“原来你是黄大人的朋友,您住我的房子,那实在是太委屈您了。”
“这个无妨,你告诉我黄府怎么走,我明天一早就得过去。”
“沿着刚才我店前的大道往北两三里处,你就能看到一处桃林,那就是黄府的,你绕过桃林便是黄府。”
“桃林,黄府,小娥,黄衣少女”杨慎的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心道:“真的是她!”
桃林还是那么美,一阵阵微风拂过,几片花瓣也随风飘落,可杨慎却没有心思去赏了。他此行路过桃花镇不是只为了拜访父亲的好友黄珂,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杨慎走到黄府门口道明是来自京城杨府,拜见叔父黄大人。小厮听闻是自家老爷的故交拜访,让杨慎二人稍候,急急奔回内堂禀告。
这黄珂大人,原是工部尚书,与杨廷和均是来自蜀中,一朝为官,交情颇深,后厌倦朝廷纷争,归隐山野,恐怕朝中也只有杨慎知晓他隐于此间。此时的黄珂已五十有余,虽寄情山林,但气度超然,正在园中与女儿黄娥修剪花草,听小厮说是有个杨姓青年自称来自京城以世侄之礼拜见,对着女儿哈哈一笑,“不一起去看看你的慎哥哥?”黄娥调皮地一笑,“我都有十年没见过慎哥哥了,当然要去看看了,只怕他都不认识我了。”
黄珂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事,“额,你现在还真不能见他。”“为什么啊?不是你让我去见他的吗?”黄娥鼓起嘴生气了,黄珂笑了笑转身向正门口迎去,不回头嘱咐了句:“去把你娘叫到会客厅来”。
“小侄拜见叔父大人!”杨慎看到黄珂亲自前来迎接,赶紧上前行礼。黄珂一把扶住,看了看笑道:“这十多年没见,变化倒是不小,这要是在路上碰着了,我还真认不出了。”杨慎憨憨一笑。“来来来,快到屋里去,都是一家人。”黄珂看到这故人之子,也是心中非常欢喜。
进入客厅,杨慎带着杨欢一起又向黄夫人鞠躬行礼,一番叙礼完毕,杨慎回头对杨欢说:“我要和叔父谈些正事。”黄珂道:“你到我园中逛逛吧。”
这边黄娥轻轻从后院走到正厅旁的屏风后,听到了杨慎的声音,便觉得怎么这么熟悉亲切,心中愈加好奇,便偷偷从屏风空隙处去看和她从小就有婚约的用修哥哥。这熟悉的声音,这白皙俊秀的脸庞可不就是昨天在桃林中遇到的那个痴人吗?惊得自己赶紧捂住了口,怕自己会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如今朝中张骢主政,父亲也告老还乡了,皇上现在视我为眼中钉,必欲除我而后快,我这次路过桃花镇,其实是逃难的。”杨慎将京城中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黄珂叹了口气,“先前只是听说廷和兄致仕,没想到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贤侄到了这里,就不要再到处奔波了,就在桃花镇享受山林之乐,岂不美哉。”杨慎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是戴罪之身,锦衣卫还在后面追捕我,我杨慎就是再贪生,也不能连累叔父一家,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黄珂夫妇正等着他说完,一旁的黄娥也在焦急地想听他为了什么?是带她走吗?
杨慎起身然后跪下,“我与小娥自幼有婚约在身,可如今我身披重罪,朝不保夕,叔父叔母,我今天来就是来退婚的,我不想小娥被我拖累。”一旁的黄娥如遭晴天霹雳,黄珂怒拍桌案:“我黄家世代书香门第,岂会如市井小民一般趋利避害,你杨慎也太小瞧人了吧。”杨慎已潸然泪下,“这一路锦衣卫如影随形,我都不知道我能躲到哪一天,侄儿不想再背负任何罪孽,如果坚持则会误了小娥一生的。”黄夫人听了,觉得杨慎说的也有些道理,拉着黄珂的手臂说:“看来现在皇上逼得紧迫,老爷,我看…..”
“你不用劝我,这婚约是我和廷和兄十年前所定,绝不反悔!”黄珂态度坚决。
“叔父如此执念,能否为小娥的幸福想一想,为什么不去听听她的想法?”杨慎试图劝解。
“我是黄家的女儿,就不会辱没门楣,我黄娥此生只嫁杨慎,永不反悔!”黄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二人四目对视,这眼神里包含的是感激,是怨恨,是心意已决,还是生死相依?
“是我黄家的好女儿!”黄珂赞道,“杨慎,你现在要想的不是退婚,而是想办法如何安全摆脱锦衣卫,再回来将小娥娶回家,你明不明白?”(黄娥是蜀中四大才女之一,其他三位是花蕊夫人、卓文君、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