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村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村民。
站在村民对面的则是四个生面孔。这四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佩长刀，身上满是剽悍之气。一看就知道十分不好惹。
杨明远远地看到这四个人，心里十分惊异，因为杨明认得他们穿着的服饰————这是蛮牛派的武装力量“蛮牛卫”特有的服饰。
村民们见杨明三人过来，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楚易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一个老人，老人身上满是鲜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同行的二牛则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低声哭泣。
众村民看到楚易，眼神里都是同情的神色。
楚易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但还是颤巍巍地上前。
躺在地上的老人正是李铁匠，楚易在看清李铁匠面容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李爷爷……”楚易哽咽了一声，跪倒在地上。
杨明也上前叫了一声“李老爷子”，声音满是悲痛。
李铁匠没有开口回答，他也永远无法开口回答了，一道鹅蛋粗细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胸膛，断绝他的生机。
……
“二牛，这是怎么回事。”杨明的声音有些低沉。
二牛抬起头，抹了抹鼻子，有些畏惧地看了那四个蛮牛卫一眼，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我们采好矿打算回来时，丛林中突然跳出一只火红色的老虎，那老虎比寻常老虎大得多，我从没见过，李爷爷一看老虎的体型，知道普通弓箭伤不了他，拉着我就跑，这时候，一个少年也从丛林中追出来，他投出了一只长矛，洞穿了那只老虎，同时也误杀了李爷爷……”
“火红色的老虎？”杨明一听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妖兽赤虎。不过采矿的地点距离山脉深处还远着，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妖兽出没，但杨明现在关注的重点是李铁匠是被二牛口中的“少年”杀死的。
“误杀？！怎么误杀的？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杨明冷冷地问道。
还未等二牛开口，一旁的一个蛮牛卫不耐烦地开口道：“好了，事情经过跟这小子说的差不多，误杀这老头的是我们的少主。”
“当时我们少主追杀妖兽赤虎，这个老头的位置正好挡在赤虎前面，为了不让赤虎逃走，我家少主顾及不了那么多，情急之下出手，这才误伤了这老头。”
杨明一听到这里，骨节握得咯咯响。
按照这名蛮牛卫的说法，当时李铁匠恰好挡在赤虎前面，那位“少主”的长矛必定是先洞穿李铁匠再攻击到赤虎，可见当时他为猎杀妖兽赤虎，明知道投出长矛会伤到李铁匠，却根本不顾李铁匠的死活。
“你们的少主人呢？”杨明强压着怒气道，“他无缘无故杀了一个人，难道自己都不出面道歉赔罪。”
一名蛮牛卫上下打量杨明一眼，冷哼一声，道：“道歉赔罪？我家少主是什么身份？他是蛮牛派的少主人，这附近方圆数十里都是蛮牛派的领地，蛮牛派的少主在这里杀个人还需要道歉赔罪？”
“我看你也是一名武者，赤虎是多难得的妖兽你不会不懂吧，难道你要让我家少主为了区区一个老头的性命，眼睁睁地看着赤虎逃走吗？一只赤虎的损失谁赔得起？你赔得起吗？”一名蛮牛卫指着杨明的鼻子道。
“区区一个老头？！人命在你们眼里这么贱！”杨明因为愤怒，声音显得有些发抖。
为首的一名蛮牛卫冷笑道：“贱？这老头的命贵得很。”
言毕，那名蛮牛卫随手一扔，一个黝黑色的令牌落在李铁匠的尸体旁边。
“我们家少主宅心仁厚，误杀了这老头之后，心里感到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大发慈悲，给你们一块黑铁令作为补偿。”
“持黑铁令者，无需通过我们门派的天资测试，可以直接成为我蛮牛派的弟子。”
“一个月后就是本门三年一度的收徒日子，到时候你们村选出一人，持黑铁令前去就可以直接成为本门的弟子。”
“一个六七十岁老头的性命，为村子换到一块黑铁令，值了。”
“好了，东西我们已经带到，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说完，四个蛮牛卫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啊——”
楚易猛地一声怒吼，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楚易，那四名蛮牛卫也停下脚步看向楚易。
楚易缓缓地抬起头，只见他双目赤红，任谁都可以看出他眼里的滔天怒火。
如果怒火可以杀人，眼前的这四名蛮牛卫恐怕早已化为灰烬。
可惜不能——杀人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楚易一把抓起一旁的一把牛筋弓，飞快地张弓搭箭，箭尖瞄准为首的那名蛮牛卫。
“什么狗屁黑铁令！我才不稀罕，我只要你们还我李爷爷的命来！”楚易咬牙切齿道。
楚易的行为让杨明也吃了一惊，杨明虽然愤怒，但也知道不能和蛮牛派硬碰硬。在青山镇内，对蛮牛派的人动手，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而楚易显然不管那么多了。
“楚易，先放下弓箭，让杨伯伯想想办法，我不会让李老爷子白死的……”杨明生怕楚易吃亏，低声劝道。
楚易却好似没听到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名蛮牛卫。
楚易从小父母双亡，是李铁匠收养他，将他养大。李铁匠膝下又没有儿女，两人相依为命，所以虽然不是亲祖孙，感情却胜过亲祖孙。
父母病逝时楚易年龄幼小，心里并没多大感觉，现在李铁匠的死却让楚易极其悲痛。最主要的是李铁匠是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才死的，还死得如此无辜，如此不值。
楚易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了。
……
此时双方相距不过二十步远，正是弓箭威力最大的时候，看见尖锐的箭尖指着自己的脑袋，为首的那名蛮牛卫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这名蛮牛卫名为雷虎。
也许蛮牛卫在门派中的地位不高，但雷虎的身份却有些特殊，在这方圆数十里内，还没有几个人敢用武器指着他的脑袋。
“小畜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雷虎冷冷地道，同时一步步靠近楚易，好像根本不把楚易的弓箭放在眼里。
楚易道：“人虽然不是你杀的，但你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我要你为刚才话向李爷爷道歉。再让你们的少主偿命！”
“哈哈哈，道歉？！偿命？！”雷虎一声狞笑，脚下一动，扬起一片砂石，散落在李铁匠尸体上，将尸体弄得灰头土脸。
“小畜生，你对我道歉的方式可还满意？”雷虎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八——蛋，我杀了你！”楚易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被自己的怒火炸裂。
伴随着楚易的怒吼声，一支箭矢离弦飞出，直直飞向雷虎的眉心。
李铁匠年轻时得过“猎人王”的称号，弓术自然十分了得，楚易跟李铁匠一起生活十几年，在弓术上也得到李铁匠的真传。
所以这一箭无论是准头还是速度都不容小觑。
此时双方距离十步不到，如果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一箭面前也只能束手待毙。
可惜，楚易的对手是一名武者。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刚刚响起，又戛然而止。
众人定睛一看，那支箭矢已经被雷虎抓在手里。
而此时楚易的牛筋弓弓弦还在“嗡嗡”作响。
这就是武者的反应速度吗？楚易心里大骇。
“小畜生，找死！”雷虎虽然没有被这一箭伤到，但也被激怒了，只见他把手上的箭矢往地上一扔，脚下一动，迅捷得如同一只猎豹，向楚易扑去。
十步的距离眨眼就到。
“好快！”楚易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雷虎的手掌已经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方。
楚易这才知道普通人与武者的差距有多大，他虽然练武已有六七年，但面对武者的攻击就如同婴孩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雷虎这一掌威猛无比，手掌还没到，掌风先到，吹得楚易几乎睁不开眼睛。
如果这一掌拍实了，楚易的脑袋绝对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杨明一声怒喝，一掌迎了上去。
两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两人都被对方手掌上蕴含着的力道震退了两步。
这一次硬拼，两人平分秋色。
“大胆，敢对我们‘蛮牛卫’下手，不要命了！”
此时另外三名蛮牛卫也围了上来，手掌按向腰间的长刀，将楚易杨明两人包围在内。
……
“好！很好！”，雷虎拍拍手掌，盯着杨明道：
“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野，也有引气境巅峰的武者。怪不得你敢强出头。”
其实雷虎一开始就发现了杨明身上的罡气波动，但在清泉村这种地方的武者，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刚才两人硬拼了一记，雷虎才看清杨明不下于自己的实力。
“不过——你如果仅仅只有这种水平，今天不但保不住那小畜生，自己的小命只怕也要搭上了。”
雷虎说罢拔出腰间长刀，显然是准备动真格了。
杨明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四名蛮牛卫中的任何一个的实力都跟自己相差无几，对上一个都胜负难料，更别说对付四个了。
“四位兄台，这孩子年幼无知，再加上死去的这个老人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情绪有些激动，还请你们不要跟他计较。我在这里替他给你们赔罪。”
杨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这四名蛮牛卫绝非善类，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杨明也只好暂时强压下怒火，开口替楚易赔罪。
“杨伯伯，我们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我不怕死，我要……”楚易怒吼着，但还未把等他说完，杨明一记手刀把他打晕在地。
杨明知道楚易此时正在怒头上，如果不把他打晕，场面只会越闹越僵。
其实杨明心里也是十分憋屈的，因为这件事错在蛮牛派，他们是受害的一方，不但死了个人还要开口赔罪，怎能不憋屈。
但杨明在大陆闯荡多年，自然了解武者间弱肉强食的规则。蛮牛派虽然不是什么强大的宗派，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引气境武者能够对付得了的。
杨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李铁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怕连累村民，杨明早就不顾一切跟这几人拼命了。
眼下，杨明只能想方设法保住楚易的性命再说。
……
听完杨明的赔罪，雷虎冷冷一笑道：“我们原本只是好心好意给你们送黑铁令过来，你们却不识好歹，现在想和解，晚了。”
“不管如何，这小畜生刚才居然攻击我，这事万万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想这件事就这么揭过，至少要废掉他两只手臂才行。”
杨明脸色猛地发白，道：“这孩子还十四岁，如果废了双手，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雷虎冷哼道：“这就不是我考虑的了。”
杨明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几位请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就离开，片刻后，杨明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匣子。
杨明递过匣子道：“这样东西是我闯荡大陆多年的积蓄换来的，还请几位能够收下。”
雷虎漫不经心地接过匣子，本是一副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打开看了一眼后，眼神却移不开了，其他三个蛮牛卫也看见了匣子里的东西，惊道“凝香丸！”
雷虎目光闪动片刻，合上匣子，恢复冷冷的表情，盯着杨明道：“凝香丸可是能增加突破聚气境几率的丹药，我看你也是引气境巅峰的修为，距离聚气境只有一步之遥，这样东西你怎么会留到现在？该不是这丹药有什么问题吧？”
杨明道：“我早年修炼时伤了根基，这辈子都没有突破到聚气境的机会了，所以这颗‘凝香丸’才留到现在。丹药绝对不会有问题，这点还请放心。”
“量你也不敢。”雷虎不动声色地放入自己的怀中。另外三名蛮牛卫眼睁睁地看着雷虎把凝香丸据为己有，心里暗骂，但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他们几人也都是引气境巅峰的修为，同样距离聚气境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却是很多武者一辈子都无法跨过去的坎。而凝香丸却能够增加突破聚气境的几率，可见有多珍贵。
引气境武者，蛮牛派多得是，光是三百个蛮牛卫就各个都是引气境武者，但聚气境武者，蛮牛派内一共只有十来人，二者间的实力和身份的差距非常之大。
想到雷虎的身份，那三名蛮牛卫不敢向雷虎讨要，于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杨明，道：
“嘿嘿，这位兄弟，你给的东西好虽好，但是只有一份，我们兄弟几人不够分啊。”
说完，三人贪婪地盯着杨明，用意不言而喻。
杨明答道：“想必几位也知道，凝香丸是多珍贵的丹药，能拥有一颗已经是天大的机缘，就算我想再拿出一颗，也拿不出来。”
“凝香丸的珍贵我们三人自然知道，也没想过你身上会有第二颗，但你既然拿得出凝香丸，想必身上的好东西还有不少吧。”
“没错，在大陆闯荡的武者，有奇遇的不在少数，你刚刚说凝香丸是早年传荡大陆所得，想必还有其它好东西。”
杨明摇头道：“凝香丸是我当年用全部家当换来的。现在我身上确实没有其它东西了。”
“有没有你嘴上说说可不算，如果你真拿不出其它东西，要换那小子的一双手臂，还差了点吧。”一名蛮牛卫一边说着，一边拔刀走向了楚易。
看他的样子，如果杨明再拿不出其它东西，楚易的双手是保不住了。
杨明叹了口气道：“我确实还有其它东西，但我还真不想拿出来。”说完，杨明摊开手掌，只见手掌上有一颗猩红色的丹药，一股刺鼻的气味散发开来。
“燃血丹！”四人看到那颗猩红色的丹药脸色都是一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杨明拿出燃血丹后不再开口说话，四个蛮牛卫面面相觑，看着杨明手上的燃血丹脸色阴晴不定地变换，片刻后，一名蛮牛卫才不甘地道：“好，看来你身上确实没有其它东西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
四名蛮牛卫离开了村子。
路上，一名蛮牛卫对雷虎道：“雷虎，那家伙看起来油水不少的样子，我们难道真的不……”
说完，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雷虎道：“他拿出燃血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我们不要再轻举妄动。不然他就会跟我们鱼死网破。”
“燃血丹的功效想必你也知道，服用后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聚气境的实力，虽然服药的人最后也会因为药力反噬而死，但在那之前，我们四个有多大机会能够活下来？”
那名蛮牛卫闻言不再说话了，聚气境和引气境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但二者的实力差距非常大。一名聚气境武者至少能对付十个引气境武者，就算他们四个联手，要对付服用了燃血丹的杨明还差得远了。
雷虎掂了掂装凝香丸的匣子，道：“但你们刚才也说得不错，那个武者能拿出凝香丸，身上说不定真还有什么好东西。我现在忌惮他的燃血丹，但等我服用了凝香丸，突破到聚气境，再来找他也不迟。到时候再从他那儿拿点东西补偿你们，这凝香丸我就先收下了。”
另外三个蛮牛卫看着雷虎把凝香丸据为己有，虽然有些恼怒，但一想到雷虎的身份，也只得点点头。
……
五天后，在清泉村后的一处山坡上，楚易跪在一块墓碑前，墓碑是新刻的，上面刻着的是李铁匠的名字。
楚易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这一天一夜里，他没有哭，也没有开口说话。
杨明一直站在他身边陪伴着，也同样一句话都没说。
……
“杨伯伯，李爷爷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楚易痛苦地闭上眼睛，说出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
由于长时间没说话，楚易的声音显得异常沙哑。
杨明叹了口气，道：“楚易，其实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简单，无非是‘弱肉强食’四个字。肉小的人只能任人鱼肉，有冤不得申，强大的人则可以为所欲为。”
“尤其是武者的世界更是这样，只要成为武者，一生都会伴随着鲜血和杀戮。区别无非是杀死别人，还是被别人杀死。那天的四个武者，不过是众多这样的武者中的一人罢了。这也是我想安安静静留在清泉村的原因。”
“弱肉强食……鲜血和杀戮……”楚易重复念叨了一遍，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楚易掏出怀里的黑铁令，咬牙切齿道：“李爷爷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蛮牛派，给我等着！”
看着楚易一脸杀气腾腾地样子，又看到楚易手里的黑铁令，杨明犹豫地道：
“楚易，你该不会打算……”。
楚易把黑铁令收入怀中，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唯一能够替李爷爷报仇的机会。蛮牛派，我非去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