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在它的淫威下,大地就像个蒸笼似的。哪怕是身处绿色的田野中,也感觉不到半分凉爽。反而因为吸多了腾起的水蒸汽,把胸口憋得异常难受。
谢少华却以不以为意,他戴着一顶斗笠蹲在田埂上,仔细的观察着已经下垂的谷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谷粒大半是干瘪的,甚至连麻雀都不愿意吃。
“滨阳虽然号称是鱼米之乡,但粮食产量却一直不高。这是因为雨水季节,整个滨阳府外都会被洪水淹没。只有种快稻,才能在雨季前弄一点果腹的粮食,不然只剩下逃荒这条路可以走。”
孟元山指着广沃的田野,惋惜的介绍着。
这几天,他领着谢少华在府里转悠,几乎是把知道的东西都和盘托出来。
“神司每年治理河道的经费,占到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怎么就治理不好呢?”
谢少华指着远处的一条河,疑惑的问道。
滨阳府水网纵横,走上三五里就要跨越一条河流,而其中最大的是南汀江和滨阳江两条,孟元山说的水灾也多是它们造成的。
“每年都修的,可是一下雨就会溃堤!”
孟元山苦笑着说道。
修河堤的事他参加过。可河道两旁只要挖几尺下去,就全是黑色的污泥,再深些水就会沁出来。这时候就只能钉下木桩子,然后码放石条。
但石条慢慢的会沉降,加上木桩被水泡着,不久就会朽烂。遇到洪水冲来,看上去坚固的河堤马上就会倒掉。
“华夏修河堤的法子简直是儿戏,豆腐渣工程也比它强些,再过几天就是枯水季节,这一次的河堤就由我来督造吧!元山,滨阳的鱼不错,咱们是不是尝一尝,你彪哥说了好几次了。”
都是穿着便服,谢少华就随和得多,这几天观察让他心里有了计划,只是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那还不容易?滨阳的鱼太多,随便一条沟里都有鲤鱼、草鱼。大人,今天天气闷热,河道旁边还是少停留,遇到海里的东西就麻烦了。”
滨阳江江面宽阔,所以海怪们常常遁流而上,袭击渔民、进攻村落的事时有发生。虽然神司与龙宫交涉了很多次,但都无疾而终。海怪们见没人追究责任,更是肆无忌惮,甚至大白天的也敢跳出来吃人。
“那咱们就先走吧!元山,这几天我的收获很大,这个要感谢你啊!”
谢少华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这让孟元山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一瞬间他充满了力量,而几天的疲乏,似乎都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人,咱们下午去哪儿视察?”
“下午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还要考虑些细节。大后天就是五月三十,滨阳府的官员也都到齐了,是该和他们见见面。”
谢少华笑着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时彪,这时候却瓮声瓮气的说道:
“大人,这次派下来的官佐古里古怪的。昨天咱们一个兄弟,还看到有人举止不雅,要不是他干预,只怕神司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谢少华听了这话,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何旭怎么样?”
“这人胆子小,但是人还算实诚,近段时间也算勤勉。”
听了时彪的话,谢少华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既然某些人已经闹得不像话,那就算算账吧!
一眨眼就到了例会的日子,可是谢少华微笑着,来到二堂时,听到是懒洋洋的问候,看到的只有嬉皮笑脸的人。
既然给了好脸色,自然也能给坏脸色。
“都没吃早饭?”
看着阴沉的谢少华,官佐们心中不由得一紧,没想到他绷着脸还挺吓人。
“恭迎府尹大人。”
声音比刚才高亢了几分,但依旧显得有气无力。
谢少华只是冷哼一声,然后缓缓的说道:
“我看诸位同僚是有些气不顺,那你们就站着说话吧!最近我听下面的人说滨阳府是个烂地方,让你们是发配充军。居然你们觉得屈才,那我们就好好的扳扯扳扯!何旭,这几天的考勤如何?”
何旭是吏房的房长,他属于本土系官员,但一向胆小怕事,谢少华才来他就旗帜鲜明的倒了过去。
“回禀大人。七品官佐中,云岚区区长、礼房、刑房两房就没到过值房,户房脱班三天、警房脱班一天,八品官……。”
“不用念了,脱班的全部打回吏司。还有谁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写报告,我立刻批准。”
谢少华冷冷的说道。
“谢少华,你太跋扈了,老子来滨阳城本来就发配,你他娘的还想怎么着?”
这是一个官员大声的吼道。只是他瞬间就被时彪放倒在地上。
“辱骂上官,掌嘴三十,何旭记录在案。”
谢少华眼睛都没眨一下。
“啪,啪!”
时彪拿着一块铁令箭,狠狠地抽打着刚才的那个官员的脸。
“把他打回吏司,建议开革!”
谢少华说完,眼睛冷冷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府尹,打回去三十多个官佐,是不是闹得有些大了。”
左尹丞笑着说道。
他叫姚云,原来在吏部任从七品的书办,现在放下来做了七品的尹丞。
“闹大些也好,滨阳府不是垃圾筐,什么东西都往里面装。”
按照规定,神司各部三次打回吏案推荐的人选,那么吏案的正印官就得引咎辞职,那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这一次打回去三十多个人,只怕是要捅到天上去。如果引来监察院的调查,一大批人都得丢了乌纱帽。
想到这儿,姚云还想劝说两句,可是看到右县丞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就耷拉下眉毛不再吭气了。
“何旭,夺职文书现在就拟好,让这些人拿了就走。滨阳百废待兴,养不起这些人。”
谢少华的声音不容置疑。
“打回来怎么多人,到底怎么回事?赶紧把吏司司官找来。”
汀江郡郡守杨奕手里拿着一份急报,才看了一眼内容他就惊得目瞪口呆。
打回官吏,这在神司中可谓司空见惯。毕竟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些人恃才傲物或者习惯不好,就容易引起周围的同僚愤恨。重新安置一下工作,然后再警告几句,他们也就安分了。
但一口气打回三十几个官吏,这在华夏的历史上还没出现过,就是称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滨阳府虽说是郡辖府,可这谢少华是谁?帝君的爱将、丞相都高看几分的人物。下到这里是拿着尚方宝剑的,闹起来也只有自己吃亏。
“这毛头蟹,是不是来找茬的?”
惊慌过后,杨奕又有些不满了。
找茬无非是要好处,可要什么你倒是张嘴啊!玩这种阴招,违背的可是官场的规矩。
“郡尊大人,这次的事搞砸了,可怎么办?”
吏司司官朱金凯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虽然他是杨奕的老部下,但这次惹出麻烦太大,只怕是郡尊也扛不住啊!
“谢少华,为什么要把这些人打回来?”
杨奕沉声的问道。
如果是谢少华故意使绊子,那就和他打一打官司。你就是再有恃无恐,藐视上官又怎么样?难道郡守的脸面不值钱,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否则以后怎么管下面的官员。
“我也不知道啊!人员是下面各府县推荐来的,然后我按照评语安置在滨阳府。谁知道就出了这大乱子,郡尊,这里有谢少华发来的夺职文书,我还没有看。”
朱金凯哭丧着脸说道。
杨奕一把抢过那些夺职文书,飞快的翻了几页,却发现后面还有档案,看了几个人的资料后,他把东西砸在朱金凯的脑袋上。
“你做事动动脑子,自己看看给谢少华派的什么人!礼房房长居然蓄养**,在滨阳府里竟然跟踪三岁小孩,这样的王八蛋,你他娘的不开革,还提升了两级。刑房房长更厉害,涉嫌收钱谋杀囚犯,现在没调查清楚,你就敢往下派!他娘的朱金凯,你收了多少好处?”
头一次看杨奕发怎么大的火,朱金凯吓得连呼吸都停了。
“郡尊,您的脾气我知道,哪敢收什么钱。只是各府县推上来的,也就是照着评语安置,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帮子人。”
滨江府降了一级后,就没有以前那么重要,所以不少商家都搬回郡城去了。而让各府县推出来的,要么就是平庸昏聩,要么就有怪癖,总之是没有几个好人,所以出现问题也很正常。
杨奕也知道朱金凯说的是实情,但一口气打回三十多个人,传出去就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这些人个个有把柄,闹起来只怕自己都得完蛋。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这事情给妥善解决了。打回来的人全部开革,一个也不留下,谁来说情都不行。”
朱金凯低头寻思了一下。
“这几年有不少太学生在郡里,升又升不上去,还一个比一个脾气还大,是不是干脆交给谢少华?”
杨奕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缓缓的点点头。
“那些人也良萎不齐,你把勤奋的都调过去,记住了速度要快。另外拨三万贯给谢少华,先堵上这张嘴,不然你我都得吃挂落。朱金凯,你他娘的已经是五品官,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
“是,郡尊。我现在就下去安排,这次绝对不敢再出纰漏。”
朱金凯惶恐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