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九劫,生、死、幻、破、內圣、外魔、灭情、灭性、灭心。生为劫,死为始”
——公孙烈
“起风了”,宋甲抬头看了看天空,烈风携卷着乌云挤满了整个天际,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面目狰狞的远古恶魔张牙舞爪的迫近大地。气氛显得沉闷、压抑。宋甲握了握手中的剑,上面已沾满了鲜血,剑刃也崩裂了好几处,显得有些残破。当然,残破的不只是手中的剑,身上的甲胄除了胸前还挂着的半块护心甲外,其他部分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了何处。血,更不用说了,很多,敌人的,自己的,宋甲已经忘了一路走来,这条路上倒下过多少人,淌过多少血。
宋甲是个死士,平时除了训练、杀人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或许对自己没认识几个字的脑袋瓜来说,也许也思考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吧。
宋甲坐在地上,淡红的眼睛看着远方,逐渐入神,他在思考,难得的思考,难得的有点时间去思考,“对一个死士来说,死亡或许就是最完美的命运吧”,宋甲笑着说,“可惜没有夕阳,没有群星,也没有高山清泉埋骨”。看来自己还挺擅长思考的嘛,宋甲心理想着,对自己能想出这么有诗意的话有些得意,“或许自己以后应该多思考,或许有机会当个诗人吧,可惜了,或许没有以后了吧,也没有机会在像现在一样坐着思考了。”
“嗖”,“戒备------”。宋甲刚刚起身,就看到一只箭在眼前越放越大,“噗嗤”的一声。看着胸前的箭,宋甲半跪在地上,眼光逐渐暗淡起来,“死士的命运,“咳咳”,下辈子或许自己会成为一个诗人吧”------
“全体戒备,保护公子”
“终于来了吗?”,少年呢喃道。
少年至多十五六岁,银甲白袍,稍显幼稚的面庞上此时充斥着坚毅的神情,他的眼睛很亮、很透,似乎如初生大地的太阳,将刺破黑暗与迷雾。英气勃发,这是所有人看到这少年时的第一印象,他似乎象征着希望,银甲白袍矗立在葵丘城外,那身躯虽稍显单薄,却挺拔如青松,除了被污血斑驳的脸显得有些赤红,和那甲胄有些残破外,少年站在那里,无可挑剔。
“踏—踏踏---踏踏踏---”,一堆人马飞驰而来,领头的是近百骑士,后跟着数千兵将,鲜衣怒马,甲胄严整,步伐急促而稳健,人数虽少,却充斥这一股肃杀之气。毫无疑问,这是一队精锐部队,而领军者也必非常人。
葵丘城外,敌我分明,以白袍小将为首的数十死士,已被围于一处低矮的土丘之上,每个人皆是伤痕累累,身体里充斥着疲惫还有伤痛。不远处,数千甲士列阵相待,只等着一道军令,就会将自己的战功收入囊中。
“弓箭手,列队。放—放—放----”
“盾牌,起,保护公子”,白袍小将竭力嘶吼着。
“嗖—嗖--”,箭矢如流星般坠落,不断开出一朵朵舞动的血花,一名又一名死士不甘的倒在地上,默默等待着生机的涣散。几轮齐射之后,土坡上还站着的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人。白袍小将仍然站在最前,他顺手折断扎入左臂的流矢,低声说着:“我,公孙烈,还不能死,不能死----”
“公孙烈,降吧,你没有机会了”。一声刚毅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白袍小将身子一抖,定睛看向骑士的中心,”元白,成名已久的宋国将军元白呀,难道我的路今天就尽了吗”,公孙烈心里低低的呼喊着。
“公孙烈,你是忠良之后,只要你交出玉公子,随我回商都向君上请罪,我可以保你不死”,元白淡淡的说着。
“那可是元白呀,我没有机会的,我没有机会的-----”,公孙烈内心在嘶吼着,“公子,对不起,我要败了,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和你一起游历天下啦”
“啪—啪—啪--”,公孙烈,抬头看了看天空,伸出左手,“下雨了吗?”,他转头看向西方,眼神顿时有些迷离,一丝丝回忆涌入心头。
“烈,你在树后干什么,哦,你不会是在偷看月公主吧,”
“哈哈哈哈,月儿快来看,公孙烈在偷看你呢-----“
“哎,烈,你脸怎么红了,你跑什么“----
“烈呀,我们是兄弟吗?“
“公子屈尊折节与公孙烈相交,公孙烈日后定不负公子“---
“哈哈,看你说的,什么负不负的,你放心,等我以后当了君上,肯定把月公主许配给你,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烈啊,如果我以后要是当了君上,你就当大司马好不好,咱们一起征战天下,要是我当不了君上,咱们就一起游历天下,当个游侠如何-----”。
雨水有些冷,冲刷着血迹斑斑的伤口,一股钻心的刺痛将公孙烈拉回现实。
“我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呀”,“来吧---啊啊啊---”,公孙烈怒吼着,“元白,来吧,吾宁死不降”。
“步军出列,剪除叛逆”。元白低沉的说到。
“杀----杀---”,十人一列,纵队而出。
“杀,公孙烈大喊一声,迎身而上-----”
雨,还在下,豆粒大的雨滴啪啪啪的敲打着,早已干枯死亡却紧紧根植大地的野草,雨水,越流越多,在低洼的沟地上逐渐汇成一只小溪,溪水却是红色的,流淌而过,将整个葵丘城外,染的血红一片。“叮叮当当”,兵器的碰撞声虽然有些窸窣,但这场战斗仍在继续着。
公孙烈左手持戟,只有紧紧倚着手中的站戟,才能保证自己还能站在这里,他右手持剑,剑尖垂地,血水顺着雨水渗入大地,所有的死士已经完成的自己的宿命,不少临死前还不忘还吼叫着带走了不少同行之人。公孙烈,看了看,土坡上马车之内的身影,公子身体不好,此次逃亡又受了流矢,早已昏迷不醒。
公孙烈擦了擦被血雨模糊的双眼,眼前已经堆了数百具尸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抵挡过了几波的冲杀,他很累,累的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与冰凉,全身似乎提不起一丝力气,他真的想闭上眼睛,哪怕只是一会。
“要落幕了吗,好不甘心呀”---------
“烈儿,快带公子走”
“去呀,快去保护公子,你还在等什么,快走呀!”
“不,父亲,我们一起走,你留在这里会死的,你不走,我就不走---”
“啪”,“烈儿,记得你的使命”
公孙烈捂着脸,呆呆的看着面色赤红的父亲,父亲打了我,第一次—
“烈儿,跟我念,吾公孙烈以祖先发誓,今生以公子玉之命为我命,公子玉生则我生,公子玉亡则我亡”
“吾公孙烈以祖先发誓,今生以公子玉之命为我命,公子玉生则我生,公子玉亡则我亡”,公孙烈沙哑着喉咙念着曾经的誓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又一波逐渐逼近的甲士,“杀”,他全身一股红光环绕,妖异而凄美。
“大人,”副官似乎欲言又止,“弓箭轮射之后为何不已骑兵冲锋呢,面对铁骑冲锋,对方应是毫无抵抗之力的,用步兵强冲,个人武力作用巨大,我们只会白白损失数百大好儿郎呀。’
“你不懂“,元白只是默默看了副官一眼,”不过,也该结束了呀!“
元白翻身下马,慢慢走向公孙烈,周围的甲士只是将公孙烈围于其中,并不攻击。
“信念吗?你很不错--“,元白看着公孙烈淡淡的说着。
“哈哈—咳-,谢谢,让我最后一战杀的淋漓尽致,吾公孙烈此战无憾,动手吧“
“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来吧“。
元白缓缓抽出腰间宝剑,轻轻一扬,轻柔、潇洒,出剑、収剑。一抹嫣红在雨中绽放。
元白慢慢走向土丘之上孤零零的马车,身后公孙烈的尸体静静朝西方倒下。
马车里有一道身影,很年轻,似乎还在昏迷。
元白,探手试了试公子玉的鼻息,突然,昏迷之人从袖中抽出一道匕首直指元白咽喉。
“噗--“,一抹嫣红。同样出剑、收剑,同样的潇洒、从容。
元白抚摸着手中宝剑问道:“你是谁?“
“吾名宋九---“
元白站起身,看了看天空,雨还在下。
“不错、不错,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一个公孙烈呀”
“收兵,回城“,元白淡淡说到。
“大人,不追了吗“,副官问道。
“追不上了,此时公子玉恐怕早已度过了汝河颖水西去了吧,汝河河深流急,此时河水涨潮,兵士无法渡河,而西边密林丛生,再加上大雨不止,早已冲淡了公子玉行程痕迹,没有大批兵力搜索,根本难以发现其踪迹“
“好了,收兵,另外收敛死亡的兵士,回城后厚葬“----
三日后,汝河颖水以西的一条管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龚叔,我们去呢?
“公子不必担心,老奴早已安排好了行程“
“那有劳龚叔啦“,马车吱吱呀呀的渐行渐远,消失无踪---
商都朝堂之上
“君上,公子玉已经渡河而去“,元白半跪与庭前。
“嗯,此事到此为止“。
周历八百四十七年,宋国国君襄公之第大司马子鱼叛乱,夜袭朝宫堂,囚禁襄公------时宋国八公子子玉,于秦为质六年期满而归,入葵丘城而遇叛军,后不知所踪----------,后称“季子之变“——《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