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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木桑花

《山海异物》:有花木桑,六瓣,洁白,神圣。

一、木桑

传说,木桑是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不娇不媚,不冰不艳,如此不矫揉做作,写意小桥流水,自然通透可人。

我想,这样的女子定然拥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最少及腰,或者以下,长发怎不让人心动,这样的女子我一定要多看几眼。

可惜红颜薄命,这个女子死的很早,尚是年轻的时候,多可惜啊,许是岁月舍不得她的美丽,于是不给她老去的机会。木桑死了,爱她的那个男人心也跟着去了,行尸走肉半年,终于在一场大雨之后,这个男人病倒,然后再也没有起来。神医说,自从失去了心爱的人,他已经病入膏肓。

木桑有一对可爱的子女,男孩四岁,女孩还不到三岁。多么舍不得这两个孩子,虽然阴阳相隔,她的爱惊天动地,搅扰得地府鬼哭狼嚎,日夜不得安宁,十殿阎王头昏脑涨,却又无可奈何。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其爱也无敌;木桑虽死,她对子女的爱因无法付出积累的更多更深更狂暴。

幽冥的规则与人间对立,人间挽留爱,幽冥送走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念即觉起,起入轮回,若是哪个恶灵一刹那觉起慈悲,就有了轮回的资格。

幽冥是个坏脾气的家伙,他喜欢像清理垃圾一样清理有爱的灵魂,看着他们喝下孟婆汤,忘记所有的一切,赤条条的走向轮回。这是他幽冥的地盘,不允许爱来捣乱,喝下孟婆汤,你们会忘记返程的路,爱不允许回头。

幽冥找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可是罗盘上,她的爱意光芒万丈。幽冥暴躁的摔掉罗盘,粗暴的揉眼睛,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刺眼的光了,这种光只有在人间见过,我死了多久,就有多久没见过。

幽冥陪着女子,这么赏心悦目的女子,他舍得花费时间。作为爱的清道夫,没有谁比他对爱更专注,他自诩冥界最伟大的艺术家,眼前这个女子是一份完美的作品,他需要认真欣赏。许多年以后,幽冥得到一种洁白六瓣花,小心珍藏,他想起曾经遇到过的最完美的作品,如果不曾遇到过,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舍不得。

幽冥掏出孟婆汤:喝了它,我送你入轮回。

女子小心的退后三步,生怕沾染半点气息:你走吧,我不会喝。

幽冥逼近,只用了一步:你,没有资格选择。

女子依然安静:我心已满。

幽冥慢慢的收回手臂,很慢很慢: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强迫你,不过我会杀了你。

女子轻轻地说:谢谢你,我不怪你杀我。

幽冥的心冷静的就像规则,他不会手下留情。

地藏王菩萨传来慈悲:念即觉起,觉起随缘。

幽冥依然出手,地藏王菩萨想要救那女子,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幽冥有自己的原则,不会轻易改变,如果他的修为超过地藏王菩萨,那么地藏就不可能救下那女子。

幽冥给菩萨见礼: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您多情了。

地藏王菩萨:就在刚才,我的心乱了。

幽冥:她不愿入轮回,这里也不适合她。

菩萨声音深情而专注: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消灭;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枯竭;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

六愿在地狱里轰鸣,木桑化作洁白六瓣花,返魂还阳。于是,木桑回到子女身边,得以守护爱子娇女,花名木桑,木桑如愿以偿。

只是,幽冥耍了手段,他将幽冥血滴在花上,凝聚轮回造化之力,他要让木桑在花里轮回,从此不入幽冥。那里没有孟婆汤,木桑永远带着记忆,她忘记不了,却再也见不到。

二、百花斗艳

后来,百花争艳,仙女斗法,木桑稳居亚军。

玫瑰(凶神恶煞):我是老大!

牡丹(不甘示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雪莲花使出神通:好一招雪域高原!

……

裁判财神咨询各方评委、政府高官、西方诸佛,然后一个人胡乱做决定:冠军是…木桑花。

于是,悠久的故事被财神声情并茂的传述,大家热情洋溢的鼓掌。其实,仙界大佬们对这样狗血的剧情并不在意,此刻,他们心如止水,一切都是形式,一切都是天意,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群演。冠军是谁都可以,只要他们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看着下面的闹剧,这些统治者心满意足。统治者习惯这样统治别人,被统治者同样习惯这样被统治,大家皆大欢喜。

压玫瑰的绝望了,压牡丹的心碎了,压莲花枯萎了,压木桑的没有,坐庄的财神要发达啦!哈哈哈哈!

不久,财神也绝望了。

万万没想到,小清新丁香花傍上一个龙族掌权大官。

龙先生押宝小清新,还自编自唱一首《丁香花》,将小丁香的美,还有两个人的暧昧深入每一个人心中。所以,评委发言了,政府高官表态了,西方诸佛阿弥陀佛啦,小清新击败四强,夺取冠军。

木桑很安静,幽冥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安静,一如从前那次遇见。

幽冥掏出孟婆汤:你后悔了吗?这是从前的那一碗,我一直替你保留着。

木桑接过碗:你是否还有一碗,是留给你自己的?

幽冥笑了,这个美妙的女子,自己怎么舍得忘记?

木桑去了轮回,留下一朵洁白六瓣花,这是幽冥的那滴鲜血强留下的记忆。

三、木桑花开

觅尘来到一个木桑花开的时节:

玫瑰娇艳欲滴,不如木桑温暖人心

牡丹高贵芬芳,不若木桑沁人心脾

莲花无比圣洁,不如惦念往日情怀

一簇木桑花,一个小男孩在练习弹弓,目标是3米外的啤酒瓶。小男孩旁边是他的母亲,母亲身边有一筐石子。

小男孩认真瞄准,射击,不中,母亲递给他一粒石子,小男孩瞄准,射击,不中……,如此反复。寻常男孩轻易可以击中目标,可是小男孩竟然一次都没有击中。

觅尘悄悄的躲开,这样不寻常的事情定然不允许别人打扰。可是,这么美丽的花朵,好像前世在哪里见过,觅尘喜欢上这种洁白六瓣花。舍不得离开,他必须待在它身边,或者在看的见的地方,心与它贴近。

小男孩气急败坏:我打不中,永远永远,我根本看不到瓶子在哪?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母亲搂住男孩,把头抱在胸口,温和的说:把石子打完吧,就算打不中,可你做到了坚持,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一匡完,竟然一个都没有打中,觅尘有几下数字,一共236颗。

男孩沮丧的要死,不动,也不说话。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屡败屡试的决心。

母亲有着母亲的坚持,在她看来,孩子的坚持就是她的坚持,而且比她自己的坚持更加重要:再试一个,说不定就…。

小男孩接过石子,他不想要母亲伤心,因为眼睛看不见,他比正常的孩子更加坚强。

轻轻地,母亲靠近瓶子。

男孩不知道母亲的动作,瞄准,射击,他不知道这一下会击中哪里,可是力道充足。去年还能看得见的时候,他例无虚发。

石子狠狠地冲向母亲,可是悄无声息。

清脆的撞击如婴儿在母亲怀中肆无忌惮的欢笑,响亮在木桑花丛,清脆耀眼。

男孩激动:我成功了…妈妈,我成功了…

轻轻地,母亲回到男孩身边,抱紧男孩,抱的很紧很紧,她一定很疼。

小男孩看不到,他以为母亲为他高兴,他看不到母亲眼角的泪水。

觅尘清楚的看到瓶子是母亲敲中的,可是觅尘不明白:是什麽样强大的力量让一个弱女子甘愿成为弹弓的目标?

觅尘做不到,除非他的速度快到可以接住任何暗器。

最后,觅尘在日记里记下:母亲的爱从来都是那样简单,却不输于佛法,因为她就是奇迹本身。

四、后记

幽冥看着眼前的孟婆汤,这就是她说的那碗,许多年前,我为自己准备的,它一定等了我许多年。

地藏王菩萨:你决定了?

幽冥:那时,我以为是你心乱。我错了,原来心乱的不是你,而是我。谢谢你,没有让我稀里糊涂的活着。

地藏王菩萨:那时杀了她,你的心就不会乱。

幽冥:杀了她,我就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我就永远不会想起这碗孟婆汤。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迷失,现在我终于回到了从前。那时,安静的心才是最乱的;如果真的平静,就不应该有这碗孟婆汤。

地藏王看向幽冥紧握的左手:你又何必执著?

幽冥摊开,是一朵洁白六瓣花:请送我入轮回。

地藏王收起空碗:现在没有了这碗汤,你平静了,可是,你还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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