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登上雕车,迟泰吴怀二人骑马护卫左右,后面跟着车马队,浩浩荡荡回到姚府。迟泰勒定马,见三间正门尽皆大开,百十名小厮整齐排成几列自门外直延入府内;他二人下马搭起雕车帘帷,少爷这才下车。管家快步赶上,对少爷施了一礼,少爷还了一礼,当先便行,三人跟在其后,走了半晌,过了不知几重院落,才到了老爷所居的院落,姚老爷背着手站在门口微笑着等少爷进来,夫人一身珠光宝气傍在一侧。三人到庭上行完礼略坐,吴、迟二人便起身退出,留少爷与其双亲叙话。
迟泰出了庭院拐了几个弯到一条两墙夹道,见两边无人便撒腿飞奔,不一会到了父母所住的只有三件瓦房的一个小院,他飞奔进门时见母亲正在一株牡丹树旁翘首等待。迟泰跳到母亲跟前,迟母将比自己高处一头的儿子抱在怀内不住在他身上拍拍打打,脸上说不出的慈爱。迟泰拍拍母亲的后背脱了怀抱,摘了一朵尚未绽开的牡丹插在母亲鬓间问道:“妈,我父亲呢?”迟母将花又往头发密处插了一下道:“你爹忙去了,还没回来。我刚包好了饺子,等你爹回来就下。”迟泰抚弄这盛开的花朵道:“妈,这花怎么比去年开得艳多了?”迟母笑着道:“你爹一闲下来就侍弄这些花草,就算是柳树也都该开花了。”迟泰与母亲一边在太阳下说话一边等父亲回来。
过了午时,父亲姗姗而来,迟泰见父亲仍旧穿着那件蓝布衫,手中提着一个酒瓶。;两人到屋里坐下,母亲下了饺子端上来。饭间迟泰将宁玉之事说了,父亲问宁玉是谁家孩子,迟泰说道是宁尺天的女儿。迟父放下筷子凝思半晌缓缓道:“我们能再活命全是得他所赐,我们是该报恩,可是我们是小人物,他是大英雄,差得太远,这恩也无从报起,但是这门亲事……哎,我们怕是不敢仰攀。”原来那场瘟疫中身染重疾,得华复生救治才幸免于难;但那华复生却不居功,他每治疗一人便说,是宁尺天答应他一事他才施手,是以人人都知道,宁尺天才是真正的救星;他们虽感激华复生,但更感念宁尺天大德。
听父亲如此说,迟泰将事情来由一一道明。知道宁尺天已经被人害死,他父亲一阵唏嘘,将一杯酒散在门外牡丹树下,致遥祭之意;他母亲抹了一阵眼泪说道:“总是好人命薄,他这一辈子也太苦了。那一年,你才两岁,听说大英雄妻子病故,老百姓都去吊唁,可他关在门中谁也不见,过了七八天,他买了一条小船来,在船上插满了花,把他夫人的尸体放在船上,自己一个人拉着缆绳往根戈河走,谁帮他推一把他都不让,大家只得跟着他慢慢地走,一走走了一个多月,到了根戈河边,他又坐在船跟前对着他夫人看了两三日,大家都悄悄的流着泪,默默地陪他坐着。终于他还是把船推到了河里,在水中一点点的漂远了。有人说那河里的水是大雪山上化下来的冰雪,最为圣洁,他夫人如果沉在这河中那时最合适不过的了。那会的事好像就在眼前一样,没想到他也给可恶的贼人害死了。”迟泰父亲道:“既然宁女侠的意思是让你护着宁玉,那你便不能推脱,我去找吴管家借点银子,在日给你们完婚。”迟泰道:“爹爹,我七叔说银子花销不必我们操心,他早已准备好了。”迟泰父亲正色道:“世间哪有这般道理?娶人家的闺女还让婆家出钱?”迟泰知道父亲性格执拗,决定了的事说一不二,便不再言语。吃过饭迟泰躺到炕上一觉直睡到申牌时分,院中的呼喝声将他惊醒。他出门见是吴管家府里的小厮,便让他到屋里待茶,那小厮昂首道:“大总管请你们父子二人晚间到府上赴宴,同贺公子新晋,你们不得耽搁,我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说完一阵风似的去了。迟泰心知吴管家素来喜好吹嘘卖弄,此次吴怀被荐到天市殿他更要大大的夸耀一番,使尽人皆知才罢,自己在春雨楼学艺不成,今晚赴宴所受的奚落嘲讽必须会少,但若不去又会得罪了他,以后他必将恶气处在父亲身上,思量一会心道:“赴宴便赴宴,我就给他来个装聋作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