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马同盟的全称是“赛尔克——洛斯军事军政同盟”,杜马只不过是它们的首都杜文堡、马林堡的简称罢了。
在其他国家看来,这是人类社会之中的一个奇葩。仅仅只是因为两位国王都坚信北方才是人类最重要的敌人,两个互相独立并相互敌视的王国,以一种旁人都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了既血腥又和睦的和平合并。
血腥的是为了阻止这场合并,从反对合并的内部高层到不愿意看到合并的外部敌人,所有人都如同闻到了血腥气味的鬣狗一般联合在一起,为了阻止这场合并而展开了血腥的厮杀。双方支持者的鲜血几乎流遍了当时作为会场核心的马林堡的每一寸土地。
和睦的是,即便在全世界都为了阻止这一次离经叛道的合并而联合起来时,推动这一次合并的两位国王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一起,任凭他人威逼利诱都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甚至在最后政局随着兰顿骑士公国介入而平定下来后,洛斯的国王就在社会各界的代表眼前,摘下了自己的皇冠为自己的战友戴上。
但这终究是一场和平合并。即便在最危险的时候两个王国都站在了战争的悬崖边上,但是双方依旧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控制住了支持自己的军队。而随着骑士公国与八大教派逐步倒向国王一方,最后一丝战争的可能也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紧接着的就是一场宛如理想主义者的梦境一般,在得到骑士公国与八大教派支持的统一派以令人睁目结舌的效率开始了各自工作的交接。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淹没了最后的火种,地方贵族们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交出了自己的权利,抵制合并的贵族与官员遭到清算,新的军事体系替代了原本的军事集团……如果不是所有人都清晰地记得这两个国家直到数年前都还互相敌对着的缘故,都会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领土回归。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这是场堪称惨烈的政治动荡这一点。无论是支持合并的贵族还是反对合并的贵族都在这场动荡中十不存一,不计其数的古老家族逃脱了被魔王军所毁灭的命运却倒在了自己的内斗之中,而残存的家族大多也奄奄一息。
而白兰度家族也是这其中之一。
在十年前的那场政治动荡中,白兰度家族选择站在了国王一方。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原本枝繁叶茂的白兰度家在惨烈的厮杀中仅剩下最后一支独苗。站队的胜利并没有给家族带来任何利益,等待着他们的是卸磨杀驴的国王开始乘贵族权利被大大削弱的机会逐步收回地方权力。而白兰度家族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个复兴的机会。
而今天,是这个可悲的家族最后一任家主逝去的日子。
一辆马车穿过深不见底的黑暗停在白兰度家前,漆黑的马车就仿佛是带来死亡的使者一般不详。从马车上走下的老人退遣了试图跟在身后的车夫,独自提着包裹走入了白兰度家族最后的财产之中。
庭院的灌木数十年如一日地被仆人们精心修剪,家具与装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金黄色的烛光照亮了这栋房屋的每一寸角落。就如同这个家族最后的家主一般完美无缺。
但是这个家族还是没落了……再精美的园艺也无法掩盖那越长越肥的杂草,再干净的家具装饰也无法掩盖那一扇扇不再有人生活的门扉,再富丽堂皇的烛光也无法掩盖房屋那空荡荡的死寂。曾经奢华的别墅如同这个家族一般失去了生机,变得奄奄一息。
老人仿佛在这栋房屋里长大一般熟练地跨过了那节会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的阶梯,轻车熟路地在宛如迷宫一般的房屋中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轻轻地在门扉上敲了敲门,不等里面传出回应,他就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印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睡房,以及睡房中央的奢华床铺上的中年人。
窗外的季风吹入空荡荡的睡房,带起了床边的窗帘,就仿佛守候在床边等待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死神。
“说吧,有什么遗言。我姑且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公证人的。”老人坐在了中年人身边,将手中的包裹放在床前,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探病客人。
“遗言什么的,我早就写好了,就在我枕头下面。”中年人微微动了动手指,试图伸手从枕头下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遗言。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失败了,因为帕金森综合症而躺在床上的他没能展现奇迹,反而因为擅自改变重心而扭到了自己的手腕。
“你从三年前就已经动不了了,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写的?找克莱尔?”老人帮助中年人将手臂放回胸前,然后将枕头下方被压得有点皱巴巴的信纸取出。
“你找了其他人没有?你这里完全吧白兰度家剩下的所有财产和特权都重新交给中央了,我又偏偏是个正儿八经的国王派,搞不好别人回担心我造假。”一目十行地扫完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过后,老人砸吧砸吧嘴,随意地丢到了一旁。“你们这一家子总是这样的,”
“大人你都帮我擦过那么多次屁股了,也不嫌再多这么一次……”中年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道。
“随便了,反正也不是太大的麻烦。我听到你不行了的消息吧手里一大把事情全丢下来跑到你这里来不是为了处理这种垃圾事的。”老人烦躁地摆了摆手将这种“小事”放在了一旁,自顾自地将装蛋糕的包裹拆开。“当年你跟我混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可以向我许个愿。现在你快死了,给我快点吧愿望给说了,别想着留给你那个女儿。”
也不等中年人开口,老人就用自己的小刀随手挖了一块递到对方最前:“对了,反正只有十几分钟了,论生日也差不多了,吃一口?”
“感觉好像有点怪……”让老人将蛋糕塞入口中,中年人微微回味了一下,评价道。
“废话,你都撑了这么久了我怎么知道会忽然间就撑不到明天了,叫你这个白痴没事隐藏病情,现在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老人自己也挖了一口尝了尝,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奶油是我在来的路上现打的,时间有点仓促,味道有点怪是正常的。”
中年人面色古怪地想象着着一个从王宫跑出来的老人提着鸡蛋牛奶坐上马车,然后在马车上打奶油的诡异场景,差点让自己提前几分钟呛死在床上。
“别废话了,给我快点说你的愿望,要死等说了之后再死。”老人习惯性地想要喊仆人,结果一回头发现仆人早就被赶出别墅了。最后只得自己扶起中年人,一脸焦躁地拍打着中年人的后背。
“大人您催我也没用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愿望啊……”对于身居高位依旧是那么一副猴急相的老人,中年人不由自主地哭笑不得起来。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家伙当年那么猴急的缘故,没准当初在合并的时候他们根本用不着打那么刺激……
“那我来帮你想?一般情况下遇上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治愈身体或者照顾后代什么的,治愈身体的话我知道有个家伙手里头有一份不老泉,不过那家伙最近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你要用的话估摸着要冷藏一阵子去了,而且你也知道的,这玩意儿解冻不太靠谱。”老人在床前走来走去地自言自语道:“或者照顾后代?虽然想要让你们白兰度家断子绝孙的人挺多的,不过我要保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真有哪个家伙不要命的要出手的话我大不了让那些家伙一块儿去下面陪你们一家子……”
“那就选择保护芙蕾雅那个傻丫头吧。”看着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的老人,中年人微微笑了一下。“别让她继承白兰度家,那丫头如果继承白兰度家的话会被人炖了吃的。让那丫头自个儿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不愿意嫁的话孤身一辈子也没关系……”
“OK,OK,没问题,让那丫头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对吧?我稍微留一笔钱让她去自甴都市那边经商去?等等,莱因哈特那家伙似乎在打那边的主意,那家伙搞不好会被卷进去,而且经商的话,她搞不好还会被人给骗得叮当响……那就把她丢去杜马联合银行干活怎么样?既安全又轻松……狗屎,你这个二货倒是吱一声啊……我这是在帮你女儿找未来啊……你这个当爹的就这么把事情都丢给我了……”
随着午夜的降临,城中心的钟楼发出烦人的当当声打断了老人的声音。老人不快地关上窗户让声响远离房间,而原本一直都在夜风中肆虐的窗帘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老人依旧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部下女儿的未来。不过可惜的是中年人完全没有搭理他,自个儿说着完全没劲的老人不快地对着床脚踹了一脚。
这一次,中年人没有像过去一样微笑着揭自己上司的短,他依旧只是安详地躺在床上……
随着新的一天到来,最后一位白兰度家族成员在自己床上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