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勾起凌冽的笑,似乎她说的不过是滑稽的笑话。
“呵……”
顾凌枫没有去理会她,瞥开目光的同时手中的剑也猛的的挥了出去,脱手而出的剑带着凛冽的剑气直刺向对面的人。
“叮——”
剑与剑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那柄剑已经深深插入旁边的沙土中。执着轩辕剑的沈君华已然立在嫀儿身前,另一股力量紧接而来,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楚,前方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又纠缠了起来。刀光剑影舞弄在沙尘中,不知何时他们竟已站在神鸟上展开更激烈的打斗。
阵阵强光刺得下面的人睁不开眼,待能再看清时,赤色的神鸟已狠狠的摔落了下来,地面被强烈的撞击而颤动,激起的沙土被风卷去,尘沙飞扬让人看不清神鸟的身影。
沈君华淡然的从神鸟上下来,看那摔下的赤鸟又重新扑翅飞起,两只神鸟依旧缠斗着,似乎要不死不休。沙尘中那抹青墨身影有些狼狈的持剑走了出来。素华白衣的女子缓缓走向他,待他看清来人时暗下了眼眸。
突然腰间的挽铃又疯狂的作响,铃音让他头疼,那呼之欲出的强烈感觉却卡在了心口,难受的蹙眉抚额,深沉的眼渐渐找回一丝清明,愕然抬眸看向她,沙哑的声音带着迷茫:“嫀儿?”
然,一柄银剑横在了他的脖间,她冰凉的眼看着他是那么的哀凉,一字一句满是无情的冷漠。
“马上召回神鸟!”
他微愣,茫然的看着她又看看天空已经伤痕累累都重明鸟,脑袋一时转不过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嫀儿接下来的话点醒了他——
“我让你召回神鸟!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嫀儿难掩对他的失望,弯起冷漠的笑,话语里满是嘲讽,“你与苏哥哥本是血亲,你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却也这样逼着神鸟它们同类相杀!顾凌枫!你当真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吗?”
心口猛然一震,不自觉退了一步,她的话让他渐渐找回了神志。
她突然冷笑,“若非要你死我活不可,那输的那个人必然是你!离国的叛徒,沧氏一族的耻辱!沧氏世代的使命是安天下!而你却违背了宗旨助昏君为王纣虐苍生!是不是非要你身边的人都离你而去你才会醒悟?”
剑浅划过他喉间,立即溢出了嫣红的血,他微愣住。而嫀儿终是下不了手,他脖间的血红让她觉得刺眼,颤着的手松开了剑,“叮……”剑身落在沙土中回响起轻微的音。她失望的摇头后退了几步。
“顾凌枫你听着,我不管你怎么对这天下,但若让师傅有任何丝毫差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顾凌枫浑身一震,脑中响起那句“顾凌枫,你若为了报仇动师傅一毫,我嫀儿此生便与你不共戴天!”
头如撕裂般的痛,那源源不断涌出的繁杂记忆快要把脑袋撑爆,手紧抱着头痛苦的呻吟,那发狂般狰狞的神色让嫀儿他们为之一愣。下一刻他便大喝着将手中的剑便狠狠的插入地面,入土三分,一股爆破力极强的力量从剑身猛的四散而出,刹那间方圆一里内四周爆炸声四起,沙尘震扬起空中。
一片柔光笼罩在四周的人群外,阻挡住了那杀伤力极强的力量,众人循着光的源头望去,半空中不知何时站着个素衣女子,清秀的面容满覆平静,双手微微伸张,那柔光结界便是出自她手。然不过片刻,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因同一时间,空中的赤色神鸟也随着顾凌枫突然爆发功力般的把力量发挥最大限度,打伤了金鸟便飞向地面,随着它凄烈的一声嘶鸣,无数的真火伴着箭雨满天飞下。楚玥来不及加强结界便已经被那股火浪冲破,空中的她负伤而狼狈的掉落下来,君子玉不顾一切冲了过来接住了她,火与羽箭落到他们周身便自行消失,仔细看才能发现君子玉身旁散着浅浅的光罩,护住了他与怀中的人。楚玥回头,四周已然倒下一片闪躲不及的人,神色满是懊悔。眸光一转,那个人群里的一抹蓝色身影,他身上已经染满了鲜红,满布伤痕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用自己仅有的力量拼命去护住身边的将士。这一幕让她似乎看到了多年以前那毁灭的一战,那一刻,她的心在微微的疼,她想,不能再重蹈覆辙,这次,该换她保护他与他们……
她说,“子玉,解封在我体内的力量吧!”即使代价是要承受更多她不愿意承受的东西……
而在火雨降来的那刻,变了脸色的沈君华与嫀儿第一反应便是冲往那边昏迷的夙璃。而同时冲过去的还有一只金色重明鸟,它用庞大的身躯来护住了夙璃,那些真火是伤不了它的。然而就在沈君华他们松了口气时,神鸟身前的夙璃突然被金芒笼罩着缓缓升起,那边一直观望的顾鸢脸色铁青的大喊,“不好!它是要炼化阿璃!君儿!快阻止它!”
然而这次金色神鸟并不受沈君华控制了,夙璃是只魑魅,在神鸟这里妖魅始终是不能存在的。夙璃周身的金芒渐渐化为烈火,片刻便把她吞噬火焰中。昏睡里的她只感觉有股太过烫人的灼热包围着很是难受,源自心底的恐慌让她不安的蹙眉,想要睁眼看看却抬不起太过沉重的眼皮。她似乎看见自己被困在一片火海中,尽头那边是在等着她的君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她想要出去,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就是走不出去,而火已经燃着了她半个身子,尽头那方的人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君华……君……”
夙璃不安呓语呢喃,她好似闻到了淡淡的紫兰香,心不自觉的安了下来,似乎还听到了属于他的好听的声音——“阿璃,我在!”
睡梦中的她安心的弯起了唇角,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不觉竟又沉沉睡去……
“阿璃!阿璃……”
遍遍呼唤都没有回应,看着怀中安静得没有了气息的人,一向沉稳的沈君华也掩不住心中的慌乱。握剑的手还在滴血,剑身的旁边是还在旋转着的闪着金芒的巨大铜印,金色神鸟已经被召了回去。
真火与箭羽不知何时停下了,原本发疯般的顾凌枫也安静了下来,负伤的神鸟也虚弱的立在了他的身后。他不知道说了什么,神鸟又瞬间跃空而起,长长的嘶鸣声没有了之前的洪亮,只见昏暗的空直直落下一道红光,消失在那道大开的铜印之门,天地一下回归了寂静。
远处的那抹玄色身影惋惜的自顾一叹,低沉的嗓音让人沉醉,可是话语却满是玩味与冰冷——“竟然能强行破了我的摄魂秘术,看来还是把你想简单了。”
顾凌枫走到了一脸漠然的嫀儿身前,看着她的眼复杂让人看不透,他启唇刚要说什么,脸忽被挨了凌厉的一个掌掴,愣愣的看着她铁青的脸色,她什么也没说,紧握着打了他的那只手,眼眶已经红润。
喉结滚动了几下,他终于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嫀儿……”
但身前的人突然变了脸色,他刚要循着她的目光回头,她已经闪身冲了过去——
彼时这边的周巍几乎已经散失了理智,神色狰狞的瞪着身前的顾鸢,而他的手紧紧的勒住了她的脖颈,喘不上气的她憋得满脸通红。他魔鬼般的话语传入耳中,“既然夙璃死不了,那么,就让沈君华亲眼看着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也不错!”
“你敢!”
持剑而来的沈君华怒喝,却见周巍诡异笑着,他暗叫不好,努力加快了速度,然而再快也还是赶不上周巍……
周巍强行把顾鸢的嘴掰开,不顾她的反抗无情的把手中的断魂丹塞入她的嘴中,猛的一抬她的下颚,嘴中的药便强行入了喉。随之松开了她,周巍大快畅笑着,彼时一金一银两柄剑同时左右刺来,沈君华与嫀儿直攻周巍。顾鸢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她好不容易缓回神,前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离殷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一切很是过瘾,今天的戏很是精彩,但下一幕还是让他有些许诧异——
周巍不敢置信的低眸看着心口插着的一柄剑,剑的尖峰染着的是他的血。同样愣住的还有他身前的沈君华与嫀儿,剑猛的被抽出,血一下溅了出来,周巍痛苦的跪倒在地,回眸看到的是顾鸢悲凉的神色。
顾鸢持着带血的剑也终于支撑不住跪倒下去,好在剑支撑住了她。喉中一直忍着的腥甜终是闷咳了出来,殷红染上了衣裳,望了眼这狼藉的荒漠,瞥向跪在身前的沈君华,沾了血的手轻抚上他满覆哀凉的脸,浅浅一笑,她说,“别担心,母妃很好……”
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周巍,笑得悲凉,“周巍,我们该去给阿姐赎罪了……”
两个身影双双倒下,沈君华咬着牙努力忍着心中的悲痛,可还是让泪涌上了眼眶。嫀儿与那边的苏宇他们都为之愣住,而仅剩的几千周军见周王已逝都卸甲跪地久久不起……
星星点点的荧光渐渐布满这片充斥着血腥的荒漠,众人蓦然回首,那光的源头正是素衣如雪的楚玥,她的芊芊玉手轻轻挥扫,大片大片的荧光便散了出去,落在了逝去的生灵身上。荧光碰到尸体的刹那,那具具寒骨便渐渐化作一点白光,升至那被乌云遮布的天空,成了闪亮的星——
很快,原本还昏暗的天便被那千万颗星星点亮。沈君华恢复了平静,看着那荧光落在顾鸢与周巍的身上,看着他们也化作了繁星中的一颗,这也许才是他们的解脱……
点点荧光飘远,落至那枯萎的花木,落在那干涸的川流,乌云散去,万物复苏——
这便是女娲的灵力‘灵之复苏’,它可以恢复一切自然生机,却独不能挽救逝去的生灵。
楚玥看着原本被人群充斥的荒漠渐渐变得空旷,看着那越来越多的星点,心底从未有过的悲凉,那些都曾是一条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啊!她度化了逝去的人,希望重新轮回的他们能有个好的人生,也希望他们不要再生于这样的乱世之中……
苏宇看着她那依旧含着笑的眼,却也含着悲悯苍凉,他心中有些涩然。她终是变了,变得更好了,也不再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她了。
远处的玄衣人叹息摇头,这戏已经不好看了,他也没必要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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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一役,离、周双方损失惨重,而周国群龙无首,那日领军的首将把兵符交于了离军,意思是他们从此愿归顺离国。然沈君华却摇头拒绝了——“我们同属兴昭子民,何来这么多邦国之分?周国与离国从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你们不再是两国的兵将,而是同为兴昭捍国效命的铁将!”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苏宇和君子玉他们着实一愣,但又随之释怀,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
次日回了帝都,沈君华把周、离两国的印玺与兵符奉上给天子慕容岚。当夜慕容岚把其余华、南两国的王侯召进了宫秉烛长谈,他们都曾是慕容岚出生入死打下这片江山的兄弟,自然也愿意交上了各自的印玺和兵符。
翌日,天子下昭,兴昭统一,曾经三国的侯爵之位仍保留,但没有了分封的疆土,也就是只有王侯没有分国。
沈君华在把兵符交上后便回了离宫,而君子玉与楚玥在极力的给夙璃疗伤,夙璃的情况与九年前那古兽之战的状况很相似,但是这次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脉搏也没有了气息,虽不像生却也没有死,即使是君子玉也束手无策,楚玥虽有女娲灵力,但却不知该怎么救治她。
君子玉说,“除非带她回十里岛,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而顾凌枫在当日回来的路上便突然昏倒,君子玉说是因为他强行冲破摄魂秘术而遭的反噬,他很有可能会这么一直昏睡再不醒来,虽然还活着,却也同死了没区别。
大家正当一筹莫展时,离宫来了几位客人,他们都是壮年男子,而且装束很奇怪,有点似西域的打扮。他们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沧氏族的长老,来接主上回去!”
长老们的目光一直在沈君华身上流转,而话一出苏宇他们的目光便齐齐看向淡然自若的沈君华。后者只是浅浅笑着,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是你们要找的人,但我不是你们的主上!而且,还有一个人也是沧氏族人。”
长老们面面相觑,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沧纪长老问道,“我们早已感应雌雄神鸟现世,必然是有两个人召唤,只是不知,另一位可在这里?”
“他在这离宫之中,只是因强行破了所中的摄魂秘术而被反噬昏迷不醒,我想,长老该有办法可解吧?”
沈君华的目光意味深长,沧纪长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解是可解,但必须要回孤穹峰与其他长老一齐施法才可以!既然你们两位都是继承人,那么都随我们回孤穹峰罢!主位空置几十年,族里很需要你们!”
然沈君华还是让他们的摇头了,“继承人有两个,但主上只能有一个。我会把顾凌枫给你们带回去,但我希望医治好他后,你们能遵循他的意见。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孤穹峰我就不回去了。”
当日下午长老们便带着顾凌枫回去,而嫀儿不放心想要跟去却被阻拦。
“族里不许外人进出,姑娘还是留步吧!”
然沈君华的一句话又让他们同意了——“嫀儿在他身边,凌枫或许会接任主位,但倘若嫀儿不在,他便是宁愿死也不会再待在孤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