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乡下不久学校便放了暑假。
一时,村里的小伙伴们每天都不知疲倦地,总会吆三唤五的跑出去,漫山遍野撒着欢地疯玩。
我外婆从来都不允许我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疯跑。可她总有看不过来的时候,每日里也架不住村里的小孩们总是再三来邀。再加上,我打小在城里长大,以前也鲜少回乡下来,自身对乡下的一切都新鲜好奇的很,自然更是把她的嘱咐当成了耳边风。
这不,还没两天,她一个没瞧见,我就跟着村里的小学霸山子偷跑了出去玩。
玩什么?和泥、摸鱼、放牛、捉虫……不论哪一样在我眼里都是新鲜好玩的。
而且,山子家有头老黄牛,他每天都要放牛,出了门,放开牛缰绳,田坎野径、溪水淙淙、林荫草丛,跟着自由吃草的老黄牛,那些地方无不是我们往日玩闹的好去处。
只是这一天,我俩正在村边的小河里摸螃蟹玩,沿着河道下游走上来一个人。
是少数留守在村里没有外出打工的树根——我只远远见过他两回,却听人说,他平日里很话很少,家里只有一位瞎眼的爷爷。这名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此时正背着半背篓猪草,手中握着把破旧缺口的镰刀,冲着我和山子,直直地迎面走来。
他的目光少有生气,在我高高卷起裤腿裸露在外的两条腿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目光幽暗地看着草地,呆呆地说:“我要去后山割草,你们想不想去?山里比这里好玩。”他的头发有些长,许是很久没洗过了,纠结在一起,却完全掩盖着他的眼睛。
山子一听“后山”两字,明显眼睛一亮。却又看看我,看看不远处吃草的老黄牛,沉吟道:“我们还是不去了吧,牛吃好了草,我们就要回家的。”山子担心,后山太远天黑回不来,牛不进棚回家会挨打。
我也很犹豫不决。我没放过牛,也没割过草,更没去过后山,但经常听小伙伴眉飞色舞地说后山如何好玩。我是很向往诸如后山那样从没去过的神秘地界,但是外婆曾多次严厉警告我,不许去山上,更不准靠近后山半步。
树根好像看出了我们的顾虑,继续锲而不舍地说服道:“没事,我割完草很快,我们玩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而且,我上次在山上看见个马蜂窝,应该有蜜,我还知道个地方,有很多覆盆子和拐枣,甜的很。”
酸酸甜甜的拐枣、覆盆子、野蜂蜜,想想都流口水。我和山子也不再犹豫了,相互对视一眼,就都屁颠屁颠地跟在树根身后,吆牛上山去了。
后山并不高大,可是经年草木茂盛,连绵蜿蜒地包裹着远近的好几个村子。唯有村里那条不足三米宽碎石路,从村口一直从伸进村子绕过村中央的古井,再一路截断横卧着的后山跨进山沟里去,虽说是通往山后的采石场,可这却是进山的必经之路。
不等到采石场,树根就领着我们朝着一旁的小路穿了进去。这条路,应该极少有人往来,一路上多是野草丛生,可进去不久就有一片开覆盆子树出现在了眼前。
山里面的这些种种惊喜和馈赠,把年仅7、8岁的我和山子惹得流连忘返、喜不自胜。
只一转眼,就要到了下午饭时间,树根早就割了满满一背篓的草,山子家的牛也吃的肚皮圆鼓,我和山子也吃了一肚子的野果甜根,虽然都不饿,可我们必须要回家了,再晚,被家里人找来肯定免不了要吃一顿竹条。
可树根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坐在草地上,垂着眼,把玩着早就没了蜂蜜的野蜂巢说:“再玩会吧,还有时间。这前面不远,还有个白土洞,我上次去过,那个洞里全是白土,稀奇得很。”
“白土洞?”我的兴趣又一下被提了起来:“真的吗?我听人说过,很神秘的,那里真的有白色的土吗?”
山子也显得兴致勃勃,他立刻接过我的话,说:“是真的白土,我听我爸说过,说那些白土还可以吃呢,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有人吃过。”
树根两眼放光,立刻附和道:“是的,那些泥土很白,跟面粉一样白……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吧,那个洞里还挺大的。”说着站起来就走。
山子跟了几步,迟疑道:“我听大人说,那里死过人……”
树根脚步一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死人?有我保护你们,怕什么!再说就是去看一下,很快就走了。”
即将西落的夕阳,照在差不多有大人一般高的树根身上,他的身影笼罩着我和山子——有大人一样的树根哥保护,应该没事吧?
树根的承诺让我和山子顿时少了很多后顾之忧,我们立刻便兴味盎然地继续跟在树根身后,去寻找传闻中神秘的白土洞了。
但当神秘面纱被揭开时,我难免有些兴致索然。这白土洞,其实也就是个荒草半掩着的大土洞,洞口还塌陷了部分。只是在洞里有不少灰白色的泥土,还有几个不知去向的小洞穴,再加上它流传出的那些各种版本的死人故事,就显得它有些神秘奇特了。
看着正兴致勃勃地不住扒拉白土的山子和树根,我索然无味道:“这里只有土,也没什么好玩的嘛。”
树根却突然停下来,回过头来,眼神古怪地盯着我,说:“怎么会呀?你看看,这些土,多白啊,就跟你一样,瓷白瓷白的,和面粉疙瘩似的……”
我见他眼神奇怪,不由心里阵阵发怵,连忙朝洞口方向退去。
树根却涎皮赖脸地笑着,亦步亦趋地紧跟了上来。
山子这时也发现了他的古怪,急忙上前,一把扯住树根,喝问道:“树根哥,你做什么!她外公可是打过仗的,小心她外公……”可不等他说完,树根突然暴起,一巴掌就将他扇到在地上。
我失声尖叫起来,转身就朝洞外逃跑。
树根一个箭步窜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抡圆了往后一甩,直接把我扔进了山洞里。
强大的惯性让我重重地撞上洞壁,又弹起倒下,栽倒在离山子不远的地方。
不待我反应过来,树根就饿狼般扑过来,一把将我按倒在地,狞笑着说:“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白的女子,今天,你就乖乖地做我的小媳妇吧!”
我本能地疯狂拍打他、用力推开他、抓咬他,奈何我人小力弱,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眼看他一双不规矩的脏手就要伸过来掀我衣裤,而我也是正万念俱恢之际,山子就突然义愤填膺地出现在了头顶。
他正举着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贴着红纸的大石头,狠狠地对着树根的后脑勺,就一下罩头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树根倒在地上,洞里扬起许多白灰,眯得我和山子一时睁不开眼。
洞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咚咚”乱跳的心跳声,还有山子风箱似沉重的呼吸声。
“哼!好哇!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动我的神位!”
洞里凭空传来一声苍老的呵斥声,一位穿着灰色扯襟长外褂、头戴黑色老布帽、杵根旧拐杖露出尖尖小脚的干瘦小老太太,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