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同志,你是个有经验的老同志了,我想你肯定是大意了,不然这个周怎么会连续两次把病人的药拿错,你看你把2号床的药要是拿给了3号床的病人吃了,那3号床的病人只怕活不成了。”护士长把手上的两包药放在了微云面前。
微云看着两包同样黄颜色的小药片,一包是治疗脑血管疾病的尼莫地平,而另一包不过是普通的维生素,2号床和3号床是两个女病人,一个是高龄产妇,一个是急性脑血管病人,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护士长,是我大意了。”
护士长看着她也笑了笑说道:“我们做医护工作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严谨,出一点小差错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最近我见你精神有些恍惚,脸色也很难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微云有些疲倦地说道:“我还好,就是有些累。”
“这样吧,五七干校那边缺一个医护人员,我正发愁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边都是一些大学教授什么的在劳动改造,人员素质比较高,工作也轻松些,不如,你先去帮几天忙,也算是休息一下,过段时间我再调你回来。”
微云无所谓地笑道:“我服从领导安排,我什么时候去报道。”
护士长笑了笑,“没那么多手续,你手头的事要是做完了,即刻过去就行了,我回头安排人送些常用的药品过去,到了那儿,你听他们安排就好了。”
微云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县郊的五七干校,她提着个小包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崭新的墨绿色大铁门,旁边侧门的登记处一个五十多岁披着大衣的老头从门房的玻璃窗里跟她挥了挥手,“哎,你从哪来的?”
“江宁县中医院。”
“哦,你是程医生吧。”老头递出来一个登记本和一个一头拴着绳子的铅笔,“程医生麻烦你登记一下。”
微云简单填写了自己的信息。老头锁了门来到她的面前,看她就拎了个小包,“程医生,你的行李就这么些吗?”
微云点了头,她纠正了一下老头对她的称谓,“我是护士,不是医生。”
老头拿着烟袋锅子引着她往住的地方走去,“无所谓,医生护士到了这里都一样。”
老头领着她来到一排红砖平房前,指着最边上的一间屋子说道:“程医生,这是你住的地方,隔壁住的都是过来劳动改造的,没事你尽量不要跟他们说话,门钥匙在锁眼儿上。”老头又指了指对面的一排平房,“那边是餐厅和徐队长的住处,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徐队长。”
微云谢过老头,她看着这个只有几颗泡桐树的光秃秃四四方方的院子,周边的围墙上还拉着铁丝网,她隔壁房子的窗都封上了,只在窗户最上方留了一块砖宽的玻璃窗。微云转过身往自己的小房间走去,她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内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一张一米来宽的铁床,上面铺的板子有的都断了,还有一个砖摆的半人高的台子,她猜应该是洗脸台吧。
微云打开了窗,让窗外的凉风吹进来吹散满屋的霉气,她坐在满是灰尘的床板上出神。看门的老头给她抱来了一些军用的棉絮和被褥,他看着满屋的灰尘连个放被褥的地方都没有,就尴尬地笑了笑,“程医生,我们这里的条件差,让你受累了,要不,你先到门房那边坐坐,我来打扫一下。”
微云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来到两排房屋中间的空地上,靠着一棵泡桐树坐了下来。天有些晚了,初冬的南京,风已经有些冷峭的意味了,微云却不觉得冷,只是觉得累,想闷头睡上一觉。
微云就在这里暂住了下来,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人在院子里吹起了起床号,隔着薄薄的一堵墙,微云迷迷糊糊地听着隔壁起床穿衣服和说话的声音,她想这八成是劳教的人要去农场了,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