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护士过来查房,她推着阿宽,“醒醒,查房了。”
阿宽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少爷,护士查房了。”又一头栽倒了枕头上。
护士很奇怪地看着阿宽,“这病房里就你一个人,你跟谁说话呢。”
阿宽猛地抬头,他看向世勋的床,床上散乱着几张报纸,被褥还是昨天世勋睡觉前的样子,他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出了病房,在厕所、食堂、小花园里、走廊上找着世勋,却连世勋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阿宽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我家少爷,有没有看见我家少爷……,人们纷纷摇着头。阿宽焦急地大声喊着:“少爷,少爷,你在哪儿……”他出了医院大门,往叶家临时落脚的地方跑去,阿宽跑上楼,猛地拍着门,“德叔,德叔,二老爷,少爷不见了,少爷不见了。”
德叔披着衣服打开门,“你说什么,阿宽,你说什么?”
“少爷,少爷不见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不见了……”阿宽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德叔抖着手穿着衣服,叶仲坤和叶二太太也起来了,叶仲坤叹了口气,他沉着脸在椅子上坐下,指着门口说道:“去找,去码头、车站,大家都去找,一定要把世勋找回来……”他扶着胸口靠在椅背上,“世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老太太和大哥交待呀……”
叶二太太赶忙斟了一杯茶递给丈夫,“你也别着急,世勋是个有分寸的人,我们马上就去找,你先喝口茶缓一缓。”
“我也要去找五哥。”世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阿宽哥,我也跟你去找五哥,五哥不会不要我们的……”世云即刻就要哭了。
“阿宽,你带着六少爷再去医院附近看看,我到码头、车站看看……”德叔打开门就要出去。
“阿德,”叶仲坤缓了过来,“你去码头,我去车站,这样快些,快走。”叶仲坤起身便出门下楼往车站去了。
他们找遍了无锡城的车站、码头、大街小巷,始终没有找到世勋。
阿宽坐在病房的床上呆呆地看着窗户外的落日,他突然跳了起来冲向衣柜,猛地拉开门,发现世勋的几件衣服和那一包钱都不见了,“钱,钱被少爷拿走了,少爷……”阿宽哭喊道,“少爷是铁了心要走的……”
闻讯赶来的叶仲坤和德叔看着衣柜中寥寥的几件长衫,忍不住伤心落泪,德叔伤心地说道:“少爷,少爷呀,是阿德对不起你呀,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叶二太太帮着收拾了衣柜中留下的衣服和东西,一张纸从衣服中飘了下来,叶二太太捡起来看着纸上的几个字难过地摇了摇头,“你们不要找了,世勋不会让你们找到他的。”她把纸条递给了叶仲坤,叶仲坤接过来一看,竟是世勋的留书:“我走了,不要找我,各自珍重!世勋。”
在日本人不断地威胁和逼迫下,安全区被迫关闭了一部分,只有魏特琳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还在坚持着,但一部人在日本人的压力下不得不回到家中。玉蕊始终没有等到哥哥回来,微云也毫无消息,沈林泉苍老了很多,他在女儿的搀扶下回到了凌乱不堪的家中。玉蕊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沈林泉躺下休息,自己在前厅的门槛上坐下,看着乱糟糟的家,家中稍微值钱些古董花瓶、摆件都被洗劫一空,桌椅翻倒在地,院子里到处都是散乱的衣物和家什,母亲最钟爱的箱笼被扔在烂泥里,哥哥的书散落了一地……玉蕊看着面目全非的家,忍不住失声痛哭,她泪流满面,轻轻喊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好不好,你快回家吧,我跟爸爸在家里等着你,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