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妖兵学院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危机来得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阙笠扫视了一眼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操场,确认没有学员受伤,于是和其余十二妖将匆匆离开了这里。身后的一片狼藉,自有学院的校工负责收拾。他现在需要尽快调查出这龙蛇妖兽出现的原因。在凡妖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巨型远古妖兽了。阙笠有着不祥的预感,他希望自己的预感只是过于自扰而已。
可是,逍瞑哪去了?
那道妖力炫光带着逍瞑穿越虚空,来到了距离皇家妖兵学院三百公里远的一片寂静荒林。
这片荒林的确是很荒凉,在仲夏之时,本应草木繁茂,绿荫蔽日。可是这片林,树木干瘪,枝干嶙峋,树叶凋零,杂草焉黄,土地龟裂,毫无生机。
这片林,在当地称作死林。大家都认为这里是不祥之地,没有谁愿意踏进这片荒林,甚至连动物和昆虫都对此望而怯步。
逍瞑就躺在这荒林之中,枯草烂叶之上。
时值傍晚,橘红的斜阳从嶙峋怪异的树杈缝隙中照射在地上,照射在逍瞑的身上,脸上,眼皮上。
虽说已是夕阳,但是它依旧是太阳,它的光依旧充满着光明和热量。
因为这光明和热量,逍瞑的眼珠在眼皮下左右晃动了几下。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还不能在短时间内聚焦。可是当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他就忽然感觉到胸前撕心裂肺的疼痛。
或许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逍瞑现在的疼痛。
他痛得在地上翻滚,想大声的嘶吼,可是嗓子里如同卡了一块石头,只能发出呃呃咝咝的声音。
地上的泥土、杂草、枯碎的烂叶沾满了他的头发和身躯。
翻滚,并不能减轻这种疼痛。逍瞑强打起精神,在一棵因为枯萎而折断的大树干前停止了翻滚。
黄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上渗出,他全身颤抖着,用双手使劲支撑起身体。因为用力,他颤抖的更加厉害。
逍瞑将头枕在那横卧的断树干上,他能感觉到自己从颤抖变成了抽搐。所幸他的思维还算清醒,他紧咬着牙,用力抿着嘴唇,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泥土和杂草。他全身绷得僵直,这僵直的身躯仍在不停的抽搐。
逍瞑在挣扎,在斗争。他在恐惧中挣扎,与自己伤病的身体作斗争,与命运作斗争。
强大的意志力终于战胜了身体的剧痛,也可能是疼痛变得麻木了。总之逍瞑能缓缓控制自己的身躯了。
疼痛来自胸前,他要看看自己胸前为什么如此疼痛?
颤抖的手缓缓解开上衣的纽扣,解纽扣如此平常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逍瞑来说那是艰难万分。
因为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是僵硬的,每一个指节的活动都要费尽全力。
汗,没有再流出,或许是已经流尽,再流出的,恐怕会是鲜血了。
上衣已经摊开,逍瞑紧绷的脸上露出无法言喻的恐惧表情,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突出眼眶。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他的胸腔,可是他看不见胸腔上的皮肉,也看不见胸腔下的骨血,更看不见胸腔内的脏腑。
他的胸腔空了。一个没有胸腔的妖,应该已经死了。
逍瞑死了吗?没有。因为他还有意识。肉体已经毁坏而意识还存在,是什么怪物?逍瞑不知道,他的大脑里除了恐惧,现在是一无所有。
“小兄弟,别怕,没事儿。”熟悉的声音传入逍瞑的耳中。
逍瞑寻音望去,恐惧的脸上居然泛出了一丝惊喜,血红的双眼居然快要流出眼泪。因为他看见了改变他一生的妖,南山公园上那位偷吃红果的老妖,逍瞑心中最初的老妖王。
“老妖王!”眼泪已经决堤,声音仍然嘶哑。
老妖王微微一笑,缓缓蹲下身子将逍瞑的上衣合上,柔声说道:“别看,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男子汉,忍着痛,别哭!拿着。”老妖王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红果子放在逍瞑的手里。
熟悉的红果,熟悉的脸。咬一口红果,汁香四溢,酸甜可口,依旧是那熟悉的味道。
逍瞑吃下这红果,抽搐停止了,疼痛消失了。他知道,原来这红果并不是普通的果实,是良药?还是仙果?
吃完了红果,逍瞑恢复了精神,在老妖王的搀扶下,他缓缓站起身子。修习妖力的妖族,都知道只有站立起来,才能让妖力通畅,才能让伤痛快速恢复。
逍瞑抹去嘴角的果汁,早已兴奋的忘记了刚才的疼痛,他高兴的问道:“老妖王,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妖王一听,哈哈大笑,伸出一双苍老的蒲扇大手,慈祥的抹去逍瞑眼角的血迹,朗声说道:“小兄弟,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我不是什么老妖王,虽然我很久以前很想当妖王,不过现在早没这个念头了。”
逍瞑捞起上衣衣角用力的在脸上抹了几下,虽然尘土和血迹被抹去一些,但仍是一个花脸。
花脸笑起来很可笑,不过却很真诚。逍瞑说道:“不用问,一定是您带我来这里的。我之前和同学交手,受了重伤,您带我来这里吃了红果,我不痛了,流血也止住了,是您救了我。请受我一拜。”
逍瞑说完就噗通跪在老妖身前,说是一拜,其实也不知拜了多少下,咚咚的磕了不知多少个响头。
老妖也不阻拦,捋着胡须呵呵笑着、看着。
只等逍瞑拜够了,磕够了,他起身的时候,老妖忽然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不受谁的叩拜。不过今天你既然拜了我,我也绝不让你吃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儿,我就是你的师傅,我会将我所知的一切都传授给你,也不枉你对我的敬意之心。”
逍瞑正拍着身上的泥土,忽然听到老妖说出这番话来,当场就愣在那里了。
老妖一看逍瞑那呆样,哈哈大笑道:“徒儿,还不来拜过师傅。”
逍瞑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学着电视里古装片的桥段,再次双脚跪地,将双手举过额头,朗声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双手伏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老妖再次哈哈大笑,一边扶起逍瞑一边笑道:“好好好,没想到我烛仇在迟暮之年还能收一个好徒弟,好好好,真是不枉此生啊,哈哈哈哈!”
烛仇收到逍瞑这个徒弟,似乎比逍瞑拜入烛仇门下更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