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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过去的过去

萨满的起源,如果追溯起来,可能要一直追溯到上古时代的“魔神”蚩尤,或者更早的处于传说时代的“帝江、句芒、蓐收、共工、祝融、烛九阴、强良、奢比尸、天吴、龠兹、玄冥、后土”十二祖巫。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那历史的长河之中,所扮演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你若是执意问我,他们是否真实存在,我必须要负责任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叫“蚩凡”。故事就从一声“诶,老头”开始

“诶,老头,你说说我是不是天赋异禀?瞧瞧那几个废物,跟我爷爷学了半天神词儿,念得是狗屁不通,再瞧瞧爷们儿,没唱两句,熊瞎子都被俺唱下了山!“长白山脚,马鞍山下,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正绕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左手,悄悄地把留下来的鼻涕抹在了老者的裤腿上。老者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或者说已经被少年绕得不胜其烦,敷衍道”是是是,能不厉害吗?!人家几个娃子不会唱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是谁请下来了熊瞎子,忘了送神词,还吓得尿了裤子!真厉害!“

少年被揭了短,却没有一丁点害羞的意思,恶狠狠地把鼻涕朝着老者裤腿一抹,叫道“老头,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不提就罢了,一提我就他娘的生气,谁当时第一个跑的?我要不是寻思你年纪大,会跑不过你?要不你看是谁尿裤子?”老者也不在意少年的粗鄙,嗤笑道“嘿嘿,小子,这你可别吹,老子就是上了岁数,还跑不过个娃娃?再说了,谁像你尿裤子了不回家还到处跑?唯恐天下人不知?”少年眼见着拌嘴是差了点火候,可他哪里是吃亏的人,偷偷摸摸地绕到后面,一发狠,把凳子使劲一抽,就听到老者愠怒的声音“你这个小王八蛋,就是老子把你惯的,来你别跑啊!等着。”从山林里传来了少年得意地笑声“嘿嘿,老头,你不是吹吗?还跑过小爷?你今天要是能抓得住小爷,都不用你动手,小爷自己就把腿打断!来来来!”

”蚩凡,你给我跪下!“长白山,白头峰,一座残破的小庙里却别有洞天,熙熙攘攘地竟容纳了数十人,之前的顽劣少年跪在当中,一个壮硕老者正厉声喝问着,但是气氛却并不凝重,有人窃笑,有人数落,更有无数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老者在族中显然威望极高,虎目一瞪,骂道“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神祠够大,多跪几个也无所谓?!”众人见老者动了真火,霎时间鸦雀无声,战战兢兢地盯着场中跪着的蚩凡,但一部分人的眼中还残存着笑意!

老者看着跪在地上,依旧昂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蚩凡,神情复杂,想了好久,一声长叹,转瞬间竟像是苍老了许多,颤颤巍巍地坐在了祠堂里面的太师椅上,晃了晃手,缓缓地说道“老九,还是你来讲吧,我有些累了!”站在人群最末的一个中年人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入场中,看众人的表情,这中年人好像什么了不得的妖怪,或恐惧,或厌恶,但都自觉不自觉地给中年人让出一条路。

中年人看了看微微有些发抖,脖子却昂的更甚的蚩凡,居然做了一个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动作,轻轻地拍了拍蚩凡的脑袋,哪怕在族中都被私下里称作“九阎王”的他居然对着蚩凡笑了起来,“小凡,别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实话实说就好,九叔跟你爷爷都在,就算有人想冤枉你,他也得拿出证据!”说完,还冷淡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平淡无奇地一眼,居然让心怀鬼胎的众人由心底散发出一阵冰寒。不管老虎表现的如何友善,他终究是噬人不见血的老虎!

蚩凡朝着九叔展颜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九叔,跟您商量个事情,中不?”老九虽然没表态,但是示意蚩凡可以说下去,蚩凡轻捏了捏大腿,嘟囔道“刚他娘的从天池出来,就让我跪着,腿有点酸了,九叔,要不我盘腿儿听您说?”众人虽然大多数都讨厌蚩凡,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蚩凡的勇气,尤其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蚩老九着实有些无奈,蚩家的子侄辈中,能被他蚩老九看上眼的也就是他蚩凡,聪明,机灵,胆子大还善良,可是这混小子的胆子也忒大了些,自己执掌神祠十几年,还第一次听说在巫祖和列祖列宗的令牌前,有跪累了想盘腿儿的人,这种事情若是叔侄私下里,他蚩凡偶尔僭越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也就不了了之,可这众目睽睽之下,甭说你跪累了,就是你双腿跪断,你把头磕掉了,也没听说过能盘腿的!尤其是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这不是明摆着让老爷子下不来台?蚩老九心里暗暗骂道“你这个虎小子!”

就在蚩老九朝着蚩凡偷偷使眼色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地视而不见,眼看着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蚩凡把腿快盘到了一起,蚩老九百般暗示无果之后,只能对着蚩凡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而蚩凡还为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壮举沾沾自喜的时候,笑脸还没摆正,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咚”地一声,应该是撞到了神祠的立柱上,整个身体好像散了架,这时才感受到脸上清晰地剧痛,晃了晃昏昏沉沉地脑袋,才看到九叔正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喉头一甜,正想咽下去,却还是没控制住嘴角渗出的丝丝血迹。只听到爷爷气节的声音,却不是冲着自己“老九,你是不是问不明白?要不你跪下,我先跟你聊聊?”

老九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对蚩凡做了个抱歉的姿势,冷声问道“蚩凡,二叔下天池时,你在不在场?”蚩凡也看明白了现在的状况,除了自己以外,谁也没想跟自己逗闷子,只好恭恭敬敬地跪正,规规矩矩地答道“在场!”老九满意地点了点头,加快了进度

“二叔有没有说下天池干什么?“

“没有”

“那你为什么同他下去?”

“他说爷爷要求的”

“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开始也没什么,走走转转,最后在停在一个像石碑,又像是磨盘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二爷爷,就又哭又笑,对了还给我跪下。”

“……”

老九还未问完,一个披麻戴孝,腰缠白布的美妇跳了出来,“你这个小野种,害死了我爹,现在还敢胡言乱语,你这个天杀的小野种!”她左口一个小野种,右口一个小野种,蚩凡也不知是不是习惯,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倒是老九先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你再在神祠出言不逊,扰乱祠堂,别怪我执行家法!”那美妇虽然容貌艳丽,甚至蹙着的眉头更有一种柔弱的风情,但是眉宇间,透过眼镜流露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阴狠!

“呦呵,九哥好大的威风啊!还家法?你这偏袒地不要太过喔!这我爹刚死,就来欺侮我们这些孤苦伶仃之人!诶,真是人走茶凉啊!爹啊,你睁开眼,看看那!现在这人啊,都等不到您下葬,就开始准备踩我们一脚啊!呜呜——咳咳!”说的是一个声音悲切,哭的是一个声嘶力竭,搞得老九也是无奈至极,只能冲着女子身后的一个敦厚男子说道“久安,把冰儿拉下去,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那敦厚男子也是有些畏惧,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拉着她向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那蚩冰儿便“啪”地一声打在了自己丈夫的脸上,“蚩久安,你还算个男人吗?帮着外人来欺负你老婆?你说说你,自从我嫁给你,你们全家,你父母,你的亲朋好友是不是都靠我来养?你算个什么男人?没有本事,又没有脑子!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你把我放开,滚!少来碰老娘!”这蚩久安也真是憨厚至极,也没有脾气,哪怕双颊被打得通红,辱骂的旁人都难以接受,他依旧轻声地安慰着蚩冰儿,嘴里不住地道着歉,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老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愠怒,却没办法表达,这种周瑜打黄盖的事情,他一个外人怎么说都不对,总不能教人家蚩久安怎么打自己妹妹吧?那样可真就炸了毛!再者说,他蚩久安要真是敢这么干,也不枉他做回男人!就在老九被这蚩冰儿撒泼打滚正弄地手足无措的时候,老爷子适时帮他解了围。

“冰儿啊,你这样子有意思吗?老二就是这么教你的?别闹啦!大伯会让你满意的!”老爷子这话一出口,老九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担忧。蚩冰儿好像刚刚看到老爷子一样,哭天抢地地扑倒在地,还不忘拉着还在安慰自己的蚩久安一起,“呜呜——大伯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爹可是您的亲兄弟啊!您可不能忘记啊!我爹还救过您的命啊!”不管蚩冰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这一顿放泼确实起到了效果,完完全全地把老爷子架在火上烤,几乎就是逼老爷子不得不严肃地处理蚩凡!这让一些原本等待看蚩凡笑话的人,也对蚩冰儿心生厌恶,蚩凡小儿着实讨厌,粗鄙野蛮,目无尊长,但是老爷子这些年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为了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点大家也都是看在了眼里。还好,这世道,人的良心总算还被狗剩下一口!

虽然老九也被蚩冰儿吵得心烦意乱,但是没得到老爷子的示意。他是不敢再惹这个娘们,完完全全不可理喻吗!就在老九苦等老爷子的指示无果,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这闲杂人等清出去的时候,一个沧桑却不苍老的声音响起“冰儿,赶紧给我起来,你这么闹着,是怕你大伯处事不公吗?你一个小辈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育长辈?那凡尘俗子,穷乡刁民咱不去管,但是在咱蚩家可万万没有这样的规矩!”蚩冰儿听到这个声音,神色一凝,带着蚩久安匆忙地直起身,嗫嚅着叫了声“娘!”哪还有之前蛮横的样子?

老九看着突然出现在神祠门口的老妪,其实除了熟知的人以外,这个女人并不苍老,除却眼角细微的皱纹,昭示着她的年龄,整体看起来,与那个蚩冰儿更像是姐妹。老九的表情极为恭谨,施了一礼,说道“二婶”,老妪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无论如何也让人感受不到友善。老妪缓缓地几步,把并不幽深的祠堂,显得格外的漫长,脚底轻踏在青砖上的声音,细微却无比清晰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里。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尊称“二婶,二娘,二奶奶”,老妪终于走到老九面前,而老九一贯表现出的云淡风轻,竟然在已经有些微驼的二婶面前,有了土崩瓦解的迹象。

也怪不得老九紧张,在蚩家这种保守与古老的家族里,女人一直都被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这种状况直到二婶嫁入蚩家才有所改观。她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进入天池底部的外姓女人,她是蚩家唯一一个女性的护法,而且,据说年轻时的二爷,也是今天离奇死亡的二爷居然在她的手里撑不过百招,总之在她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第一,太多太多的传奇,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甚至论起家世,除了老爷子以外,整个蚩家似乎再没有人能压住这个曾经叫做李三丫,现在被人称为蚩三娘的女人。

李三丫这个名字,纵观华夏五千年,也脱不了平淡无奇四个字,甚至充满了乡土气息,但是却有两个不平凡的名字赋予了她特殊的意义。“赵钱孙李”,李家作为华夏姓氏的浓重一笔,出现了太多绝代芳华的人物,但是提起当代却永远避不开二人,“李振南、李振北”建国前,曾有着“青莲双子”之称的二人,在建国后,却分道扬镳,李振南入了大内,进了海里,被誉为玄门一统的首功!李振北离开了青莲教却入了民国时可以与国共抗争的最大邪教一观道,在当时李振南的领导下,整个玄门同仇敌忾却最终在李振北的杀伐果断中,力挽狂澜,保住了一观道的道统,被邪教中人尊崇为“一观擎天”!而这个气势惊人的蚩三娘,正是两位黑白魁首的三妹,这如何不让老九紧张,甚至畏惧!

蚩三娘看着已经执掌神祠,被作为下一代族长,下一代大萨满的候选人,神情难得柔和地说道“小九啊,这日过的真是快啊!当年第一次随你二叔进山时,你还拖着个鼻涕缠着你二叔要糖吃,这一晃,都已经可以执掌神祠了,再一晃,你二叔竟然也不在了,岁月啊,真的是太可怕了!”老九听了这明显意有所指,却偏偏挑不出毛病的话,只能尴尬地笑道“二婶,您回来了?情况我也了解清楚,就不丢人现眼了,您来问吧?”谁知道难得拍一次马屁的老九,是不是手段生疏,竟然拍到了马腿上,蚩三娘面色一冷,眼神中寒光闪动,呵斥道“老九,你怎么也一点规矩都没有?执掌神祠的活计,是能儿戏的?还交给我?要是你二叔在世,现在早就跳着要打断你的腿了!唉,这人不在了,什么都变了啊!”

这左一句二叔,右一句规矩听得老九一阵头大,却又不能像对蚩冰儿那样,大声呵斥,只能尴尬地赔笑着。蚩凡倒真是无知者无畏,“噗嗤”一声,差点没绷住笑了起来,老九不住地朝他使眼色,这“活祖宗”憋住笑意都是极难,哪里还能注意到老九的眼神?老九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这件事还能不了了之。直到老爷子恶狠狠地瞪了蚩凡一眼,这小子才算止住笑意,伸出舌头不住地喘着粗气,老爷子一扫颓色,朗声笑道“三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大哥一声,这老二虽然不在了,你们不还得有个主心骨?来,别站着啦,跟这些混玩意,有什么聊的?规矩在他们眼里,还他娘的不如狗屁,管不了喽!你就坐老二那里,要不然空着椅子,我看着还心酸!”说到最后,老爷子的声音一阵哽咽。

蚩三娘也不客气,强挤出几滴眼泪后,一屁股坐在了老爷子的下首位,神色如常,众人也不知是意有所图还是敢怒不敢言,就连老九也只是不经意地腮帮起伏,似乎紧咬着牙关。总之,对于蚩三娘坐上二爷的位置,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异议。就在老爷子为了这皆大欢喜的局面长舒一口气,示意老九草草结束的时候,蚩凡不乐意了!一直瘫软,吊儿郎当的身体此时跪的笔直,瞪圆了眼睛,盯住坐在下首位闭目养神的蚩三娘。

老九看出了蚩凡的异常,生怕他再节外生枝,赶忙说道“蚩凡啊,先起来吧,事情我大致清楚了,等我同族长和二婶商议过后,再决定如何发落。“正欲拉蚩凡起身,谁知道这小犊子一把拨开自己的手,”九叔,我有话说!“老九好言相劝道”你先起来,晚上到九叔那,九叔好好听你说“,“我不”,老九的蕴含怒意地说道“现在没空听你说,滚出去!”心里是对蚩凡气急,可以说老爷子急中生智,出卖了相当一部分利益,才算把事情控制住,你这时候再起什么幺蛾子,这不是前功尽弃吗?小凡啊,你这也太不懂事了!老九心中感慨道。焦虑写满了脸上。

“小九,别拦他,我倒好奇蚩凡有什么话想说!”老九一听这阴沉的话语,身形一振,颓然地挥挥手,真是恨不得把这混小子打昏了抬出去!蚩凡瞪着蚩三娘,冷声说道“你先站起来!”老爷子终于按耐不住,骂道“你他娘的别废话,说完快滚!”蚩凡并不理会,死死地盯住蚩三娘,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你先站起来!”声调一次比一次高。蚩三娘倒不会在意这小辈的咄咄逼人,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站起来!”蚩凡“哼”了一声,“我萨满自巫祖一代起,父传子,长传幼,就没有过传娘们的先例,还为什么?你做的是我蚩家护法的位置,凭什么由你来做?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坏我蚩家的规矩?二爷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你!”

老爷子这下是真的急了,气急败坏地吼道“老九,你他娘的是死人吗?把他给我撵出去,撵不动就打昏了抬出去,有口气就行!”老九正要有所行动,坐在下首位的蚩三娘缓缓起身,制止了老九,“唉,算了,小九,别难为人家娃娃啦!说的对啊!谢谢大哥可怜我们孤儿寡母,这上了岁数,坐下了就总不愿意起来,但是不行喽,年纪大啦,碍人眼啦!”老爷子看着缓缓站起的蚩三娘,想说点什么,却无奈地重重拍了下扶手。

蚩三娘移步到蚩凡面前,柔声问道“娃娃,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蚩凡一仰头,茫然地说道“二奶奶,我不是说完了吗?”老九的心里已经不知道是该说这小子机灵还是说这小子愚钝,现在玩文字游戏,人家还能认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往往小手段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蚩三娘轻笑一声“呵呵,人人说你蚩凡机灵,真是名不虚传,但是你感觉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吗?”蚩凡脖子一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蚩三娘满含深意地看了蚩凡一眼,转过身对着老爷子说道“大哥,最近咱们天池附近可是有了草木成精的迹象,不知道大哥怎么看?”

老爷子有些不明所以,耐着性子答道“草木成精,在天池这种灵气稀薄的情况下,只有草木大妖才能改变一方炁场,难道说天池附近什么天材地宝成精?“蚩三娘含笑点点头,正要说下去,蚩凡居然站了起来,凝视着蚩三娘,说道”不必讲了,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二爷爷受伤之后,我没救他!“这话一出,甭说什么草木成精哪怕是太岁出世,此时也没有这个消息来的震撼。

巫祖座下,神鬼不侵。衍生万物,唯循本心!这简单的十六字甚至可以追溯到比萨满更早的大巫时代,悠悠岁月,或善或恶,或奸邪或正义,但不管哪一代,哪一脉的萨满,在神祠里,在巫祖座下,没有一个能也没有一个敢隐瞒或者欺骗,便是他蚩凡再怎么顽劣,再怎么粗野,他所说的也就坐实了,没有争议,也不必辩驳。在众人的惊诧、低语、厌恶声中,蚩三娘也神色凝重地问老爷子“大哥,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是不是商议一下?”老爷子此时此刻,是真的眼见着苍老了许多,本就斑白的头发似乎又多了一些。声音发颤道“还商议?还有什么可商议的?老九,按族规处置吧!”

老九也有些为难道“老爷子,要不再商议下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敬称,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祈求,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仍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说了按族规处置,你是记不清族规?难道要我一个老头子给你背一遍?”

老九闭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看着这个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快要赶上自己的少年,所有人都好奇,我九阎王怎么就偏偏看得上一个来路不明的蚩凡?一个从小跟着疯疯癫癫的两个老头长大的娃娃,突然被带回了本家,穿起了新衣,顿顿有肉,却每次都偷偷地藏几块孝敬自己外公,这叫不忘本。每次被人骂作野种,被人丢进树洞,被人戏耍,在老爷子问有没有被欺负的时候,别总是掩饰,没有报复,这叫大气,可以为了一只兔子给狼下跪,可以偷家里的羊奶去喂狼,这叫善良,可以在同样没有父母的孩子被欺侮时挺身而出,这叫正义,相比较之下,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每天丑恶的嘴脸,一个个仗势欺人的样子,一个个没完没了的狗屁倒灶的事端,还为什么?如果你们还配称之为人,那我们就真的是畜生,也真的看不懂!

老九充满恨意的眼神,不住地扫视着众人,直到看的所有人都低头不语,谁都知道他九阎王跟蚩凡关系好。这种情况下触了他霉头,那可真就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甚至一些聪慧之人,早早地就躲开了正一脸得意地蚩冰儿。还有一些表忠心者,还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情,对着蚩冰儿怒目相向!老九是早已看惯了人家百态,看惯了世态炎凉,看惯了这一幅幅丑陋的嘴脸。他难得的爆了句粗口,“都他娘的别演戏了!”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老九一声爆喝“请巫祖!”除却端坐在椅子上的老爷子坐正了以外,包括蚩凡、蚩三娘在内的所有人都迅速低头,寂声不语。

“日薄西山黑了天,虎啸山林龙在渊。一请大荒雷祖天,虎首人身把蛇衔。身处北极天柜山,弟子得令把言传。不肖儿郎名蚩凡,雷祖有命把灵显嘞!“老九刚刚唱罢,虽然神祠外依旧是万里无云,入冬的天池除了皑皑白雪,再无其他,但是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到了一种只有存于雷雨天的心悸,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蚩凡,更是感到一声炸雷在自己心口轰响,耳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雷声。老九看到蚩凡的样子,面露不忍,却无法抑制地眼睛一瞪,一声怒吼,已经失去了人声。

“巫祖血脉,九十六世。弟子蚩凡,遗弃亲友。当断仙骨,永绝巫脉。尘封北冥,永堕轮回。“话音刚落,老九就如脱力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场中除却老九之外,就连老爷子都跪伏在地,齐声呐喊道”谨遵雷祖法旨!“已经缓过神的老九看着呆若木鸡的蚩凡,惋惜地摇摇头,搀扶起伤心欲绝的老爷子。低沉地说道”小凡,来祭坛吧!跟老爷子好好道个别。“这时的蚩凡才从惊讶中有所反应,脸上百味杂陈,有坚毅,有痛苦,有惋惜,有后悔,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绝望的疯狂,蚩凡看着继老头之后,可能是这山上最最疼爱自己的老人,一时间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缓缓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磕到整个额头鲜血淋漓,才站起,看着连看都不愿看自己的老头,苦涩一笑,朝着神祠后面的祭坛走去。就在蚩凡即将隐入黑暗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转过身展颜一笑,只是鲜血淋漓的面孔,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开心。“我只是没救他,但是,他真的该杀!而你,也是!”蚩三娘自然听得出蚩凡的意有所指,原本不屑在意一个小辈绝望时恐吓的她,心中没来由的感到畏惧,这种感觉,她已忘记究竟发生在多少年之前,久到她已忘记之后发生过什么事,久到……

“啊、啊、啊——”蚩凡不由自主地嚎叫着,睁开眼,才看到天边渐渐升起的月亮,再一看,一个穿着高中校服女孩正嘟着嘴一脸埋怨地盯着自己,蚩凡尴尬地笑道“呵呵,不好意思啊,淑儿,哥吓到你了?”淑儿摇着头,解释道“才不是呢!哥哥,你总是不听话!就让我试一次,就一次,肯定能把你做恶梦的习惯治好的!”蚩凡看了看手表,想拍拍淑儿的脑袋,却被一把打开,却顺势捏了捏淑儿的鼻子,笑道“你会治个屁?赶紧考个好大学,哥的病就好喽!”淑儿一脸费解地看着蚩凡,不解道“哥哥,为什么淑儿考个大学,你的病就好啦?”

“额,因为哥是穷的!”

“可是,哥哥,穷跟做恶梦有关系吗?”

“哥哥,做梦,梦见一个五百斤的又老又丑的女人做了你的嫂子,你说吓不吓人?”

淑儿配合着打了个寒噤,说道“吓人,但是,哥哥,这又跟咱们穷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她有钱啊!”

“哥哥,那咱们还是穷一点好不好?”

“所以你就要考个大学,而且是最牛最牛的大学!知不知道?这样哥就在勉为其难的守身如玉几年,还有个盼头!你若是考不上大学,哥走投无路之下,就只好……“

淑儿晃了晃小拳头,”放心吧,哥哥,我肯定考个最牛的大学,然后再帮你找个最美最美的嫂子!“

“哥哥,你怎么哭啦?”

“额,沙子迷了眼”

“可是这是屋子里啊,哥哥,你拿我的钢笔干嘛啊?”

“额,哥先把哥的择偶要求给你写下来,你先帮哥筛选一下哈!”

“哼!好啊,我不理你了!”

“诶,别啊,刚刚是谁说要找个最美最美的嫂子?现在就变卦了?”

一阵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兄妹俩,古怪却温馨的拌嘴,“吃饭小子,你他娘的是被饭噎死了还是怎地?你要是噎个半死,就给老子滚过来顺气,在他娘的给你五分钟时间,到不了老子面前,今天晚上你就用身子锁门吧!”蚩凡悄悄地用手掩住电话,玩笑道“叶老头,别啊,你说说你一个光棍,天天火急火燎的干嘛啊?家里有姑娘啊?那我可得说说你了,这么大年纪了,适可而止,你那天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哏屁不要紧,把人家姑娘不也给坑害了不是?诶,我跟你讲哈……”电话里的叶老头拌嘴的功力显然是差了蚩凡一筹,骂道“老子没时间跟你拌嘴,你还剩四分钟,不服气你就试试,你看老子跟没跟你开玩笑!而且老子告诉你,人家姑娘愿意!嘟——嘟——”蚩凡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嘟囔了一句“老不死的,你是玩真的啊!”

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对着淑儿说道“淑儿,背一遍哥不在家的注意事项!”淑儿吐了吐舌头,虽然不情愿,但是仍认真地背道“注意门窗,注意水电,注意陌生人,注意煤气,注意卫生……”等到背的自己昏昏欲睡,才长呼了一口气,胜利地叫道“背完喽”!而蚩凡已经吹着口哨,掐着秒表,竭尽全力地赶在三分三十九秒的时候,走到叶老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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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五师兄领命寻找入世大妖,结果却带回山门了一个人”“什么人?”“一个凡人”“是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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