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组坛经》上记录过“风动、幡动还是心动”,蚩凡也同老头儿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个喝二两与喝二斤没区别的老头儿,醉酒后总会这样、那样的感慨。
“小子,你说是风动、是幡动、还是心动?”
年幼的蚩凡对于这种哲学上唯心、唯物的话题压根就不感兴趣,还不如问他白馍好吃还是黑馍好吃?来的实在。
老头儿总是自己绷不住,自言自语地絮叨。
“不管是风动、幡动、还是心动,风还是风,幡还是幡,心依旧是心,谁动又如何呢?”
蚩凡从未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当景老四问起“风缘何来”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
“风即是风,来即是来,我又何必在意缘由?”
景老四听罢蚩凡的话,脸上凸显出意味深长地笑意,手中的蒲扇缓缓停止,院中的风也慢慢平息。
“你既然不问缘由,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既然不管风缘何来,何不回去?因为风已经来了!”
蚩凡听着景老四话里有话的描述,嘴角骤然泛起一丝冷笑。
“景老四,你知道这世上还有道义二字吗?来处、去处,我可以不在乎,也可以不去问结果,但是这世上不该讲点道理吗?是不是拳头大,就可以翻云覆雨?拳头大就不用讲道理?”
李慈元被蚩凡这话说得一怔,眉头紧蹙。
他是知道的,李家立足于这四九城的岁月不长不短,跟那些前清的贝勒、王爷比不了。
但是这建国之后的年头,李家显赫的庙堂地位、江湖地位,都已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仰望的!
“拳头大就是道理?”这在李家还真是事实。
真就像是书里说的那样,出了家门口的石狮子,诺大一个李家还真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不管是他景老四还是休老八,抑或是自己大哥,哪怕是自己,这么多年,也未必有意无意间,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蚩凡提到老李,提到那段梦境,自己就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帮他的原因。
一是在自己的印象里,受万人瞩目的李浩仁,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身边就始终跟着一个面相敦厚的男人。
另一个原因,就是那种事情,在李家的这种家世面前,除了不好听之外,其实也就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事情。
但是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拳头的道理”,蚩凡还真是第一个摆到台面上讲的人。
李慈元是真害怕蚩凡就此把景老四得罪个彻彻底底,要知道八门里面,也就一个景老四,跟自己的关系勉强不错。
换做另外七个,可能门都不让蚩凡进!
不过李慈元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景老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小心眼儿,手中的蒲扇一招,一阵狂风吹的蚩凡几欲站立不住。
他看在眼里,呵呵一笑道“小子,我还真得说句话,这就是道理?虽然你不服,但是你不是一样得受着?啊!”
蚩凡面对着隐含怒意的景老四,并不露怯,腰部微躬,在退了一步之后,硬生生地站住,只是被风吹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就在李慈元犹豫着要不要帮忙的时候,院子里的狂风却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蚩凡与笑嘻嘻的景老四。
李慈元赶紧冲上去,看看蚩凡的状态,无恙后,才有些疑惑又有些喜悦地看着景老四。
“好了、好了,二小子,你这朋友不错,啧啧,至少不是个打嘴炮的家伙,算你们过了!”
李慈元还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四爷爷,真的啊?这就行了?”
景老四这个人属于典型的老小孩儿,虎着脸,呵斥道“那好,来来,小子,我打断你一条腿再算你过关!”
蚩凡哪里还会跟景老四斗下去?这年头不服气是性格,但是不服输就是弱智!
还真想蚩凡跟景老四拼命怎地?能挨得住一下吗?!
“谢了,景、景四爷”蚩凡总算是没把那句“景老四”叫出口。
这玩意儿,面子是互相给的,你不能拿别人的面子当鞋垫子,这就是规矩,不然下回谁还跟你玩?
就在二人顺着景老四的指引,快要拐进西厢的时候,景老四的声音再度响起。
“蚩家的娃娃,我再多一句嘴,据我所知,你们蚩家在天池那个地方,好像也不怎么讲道理!哈哈,方便说就说说,人年纪大了,总好打听别人家的事!”
蚩凡对于景老四看出自己的身份,倒是没有任何讶异,说白了,泱泱华夏五千年,走到今天的家族也就那么几个。好认得很!
而且关于景老四说的事情,蚩凡更是清楚,蚩家?呵呵,尤其是李三丫那帮人,山高皇帝远的情况下,甚至比李家还要过分!人命?在他们眼里还没畜生值钱!
“嗯,景四爷,我怎么跟你讲呢?也不是很好说!但是有一点我强调一下,蚩家是蚩家,我蚩凡是我蚩凡,血脉改变不了,但是我从来都没对不起过良心!”
说完这些的蚩凡,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钻进了西厢。
倒是李慈元听到景老四的笑声“哈哈,好、好、好!”只是他不清楚景老四这三声叫好,究竟想说什么!
而恢复了平静的院落,景老四也回到了摇椅上闭目养神。
没人控制的微风,轻轻地拂过他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景老四突然间想唱上一句”昔年白马出凉州,意气荡春秋,一骑绝尘万古愁!“
恍惚间,似乎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一身白衣、意气风发,一骑绝尘!
而最让他感触也是那句话“老子只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当蚩凡望着西厢八卦排列的八所厢房,怔怔出神的时候,李慈元捅了捅他的腰眼。
“我来吧,别乱闯,这帮老家伙的脾气不是都像四爷爷那么好!”
蚩凡也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都走到了这一步,再起什么幺蛾子,就真的是拿下巴的性命开玩笑了!
不过蚩凡还是谨慎地先把鼍鼓与武王鞭藏进怀里,个人习惯吧!他总喜欢给自己留下一张底牌。
李慈元带着他小心翼翼地绕了整整一圈,终于来到了位于最后的一间厢房,却也犯了难。
他跟休老八也不是多熟悉,而且休老八跟李浩仁穿一条裤子,他都不知如何开口!
蚩凡知道李慈元的难处,也不管别的,走上去正要推门。
“呵呵,二小子吧?怎么胆子还这么小?看你这朋友,连门都不用敲一下!怎么不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