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沁人。
辉煌的大晟朝皇宫此时已灯火阑珊。帝王的寝宫却是芙蓉帐暖,一派旖旎。珍贵的波斯地毯上立着一个娇小人儿,衣着薄纱,微敞的雕花木门侵入丝丝凉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执意不肯离去,倔强地看着眼前的美人,这是她的妹妹呵,曾几何时,那个事事依赖她的小丫头已长成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了。
斜挑的眉细长如叶,波光潋滟的眸子却含着陌生的清冷,女子不屑地看着她,声音没有了从前的轻柔,娇媚中却又透着一股嘲讽地笑意,“姐姐,你还是回去吧,陛下是不会见你的,明天就是册封大典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呆在宫里,小心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可就不好了,我也是为你好,作为妹妹,我还是必须得提醒你!”
薛灵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甚至在前一天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赖在自己寝宫里不走,那般娇憨可爱,为什么今日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呢?她猛然注意到,眼前的女子那薄汗湿透的纱衣,那异常娇红的面颊,那起伏高耸的胸部,又想到不久前她在丈夫书房发现的画像,难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
她依旧苦口婆心地劝道:“惠茜,正是因为登基大典在前,会有很多变故发生,那些支持太子的还有四皇子的老臣万万杀不得,他们在朝中的根基太深,他们死了,朝中必然大乱,再说,太祖建国时就说,要以仁治天下,刚登基就大开杀戮,这会给其他大臣产生不好的印象,不利于稳固国家。”
“姐姐这般大道理,我这等庸俗之人自然是不懂的。可是姐姐别忘了,你身为十三皇子妃,以后可能是皇后,老祖宗说过后妃不得干政,你跑到陛下寝宫来大议朝政,传出去又让别人怎么想呢?他们会说你这个皇后不贤德,不明事理,甚至想夺取朝政!”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薛灵芸睁大眼睛看着昔日乖巧的妹妹,“惠茜,为什么这么对我?姐姐做错了什么吗?”
“哎呀,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对你做什么呀,现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那张似笑非笑的绝美脸蛋,再也不见往昔的俏皮与天真,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嘲讽与隐秘的挑衅,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似乎含着某种不甘。
“薛惠茜,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没有我,你可能早就被方氏折磨死了,或者随便找一个人把你嫁了,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是我给你的,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饶是再好的脾气,薛灵芸也难掩心中的愤怒和不解。
薛惠茜的眸子暗了暗,里面有一种积蓄已久的愠怒在跳跃,可是转瞬却又变成了一种委屈,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薛灵芸已是不忍,想上前劝慰她,可是薛惠茜却侧身绕过她,奔向她身后的一道宽阔温暖的怀抱,嘤嘤哭泣不止。
那向来冷漠如冰的男子此时却露出难得的柔情,薛灵芸回转身,却正好看见自己丈夫正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秀发,唇边喃喃低语着什么,纵是他们夫妻有十三载,他也不曾对她这般柔情似水。
“黎昕。”她不由叫出了声,你的妻子在这儿等了你好久了,你却在一边抱着别的女人。
东方黎昕这才抬起头,冷冷的墨色眸子射出阵阵寒冷的光,直戳薛灵芸的心底。
“明日,我会封惠茜为惠妃。从此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薄唇里吐出的这些字如冰一样刺寒了薛灵芸的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昕。那些话我是无意说的,我从来没有针对惠茜的意思。”
“够了。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而已。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惠茜,我们走!”
“黎昕,可是,可是那些老臣你不能动他们,你知道......”
薛灵芸话没有说完,身边已有几个得到东方黎昕示意的太监走近,道一声:“娘娘对不住了”,便驾着她往宫门外拖去,她拼命挣扎,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她转头,看到缓缓关上的那扇宫门,一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嘲讽的微笑。
原来,原来他们是在一起了,一个是相爱多年的丈夫,一个是惟命是从的妹妹,还真是好笑呢!原来多年来所谓的真情不过是欺骗,最终得到的却是背叛,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娘娘,可要当心身子啊!”一旁的夏芷上前柔声劝慰道。
薛灵芸看着夏芷,这是她从国公府带出来的丫鬟,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
“夏芷,你可曾怨过我把你从显盛带到这大晟,背井离乡,漂泊流离?”
夏芷惊诧地看着薛灵芸,低下头道:“娘娘,您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你走到哪,奴婢就走到哪,再说这大晟的皇宫可比显盛的一个国公府强多了。”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随遇而安了?随着岁月,我们可变得太多了。贺嬷嬷,你可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惠茜的情景吗?”
闻言,一个端庄干练的中年夫人应声走了出来,她们这些丫鬟婆子都没有资格进陛下的寝宫,所以刚才都是站在外面的,她们都没有看见薛惠茜的表现。
“五小姐,很是乖巧懂事,长得也极漂亮可爱,聪明伶俐,很讨老夫人喜欢呢!”
“老夫人?她过世有三年了吧,她是那个府里唯一疼我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我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薛灵芸不再言语,默默向前走去。
她的寝宫会经过一个荷花池,初秋的天气,池塘里几朵残荷无力地垂着。薛灵芸不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望着那片残荷,多年以前,一个俊朗少年曾拉着她去看这种残荷,一起听雨滴落在荷上的声音。
“娘娘,”夏芷轻声说道,“夜深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薛灵芸点点头,离开了这片荷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一滴泪滴落进了荷塘里。
第二日醒来已是午时,夏芷进来卷了帘子,道:“娘娘快些起来,小宁子在外头候着等着宣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