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和墨瑕来不及阻拦,宁安公主就已经跑到薛灵芸的身边,高举着右手,眼看就要落下来了。薛灵芸面不改色,稳稳地接住了那只手,淡淡笑道:“公主好大的火气,不知芸儿什么事触犯了公主?”
宁安微微一愣,从薛灵芸手中挣脱开,愤愤道:“哼,你还给我装蒜呢,这件披风你故意弄坏了给我,在太后面前表现得那么大度,实际上是想看我出丑吧!”
薛灵芸扫了一眼那披风,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撕裂开了一个口子。她微微敛眉,当时太后给她的时候倒也没有注意,不过太后那儿的东西自然是保管得妥妥的,谁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弄坏的,可是就那么短短一会儿,披风就坏了,究竟是什么人做过手脚呢?
“公主,您穿上披风后,见过什么人啊,有没有谁摸过它呢?”
“没有人摸过,只有我拿来穿过。莫非你是怀疑我自己弄坏然后来陷害你?”宁安依然是咄咄逼人的模样。
“芸儿不敢。”薛灵芸边说,边注意到宁安后面一个华贵的女子走了上来。她娉娉婷婷,一袭宫装,面容妩媚妖艳,神情倨傲,不可一世。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便是正当盛宠的丽夫人,她是继袁德妃之后又一大宠冠三宫的妃嫔。
薛灵芸不慌不忙,盈盈施礼,“灵芸见过丽夫人。”
“呵,有点眼力劲儿,竟然识得本宫,”丽夫人的面容娇嫩得仿佛三月里的芙蓉花,笑容却让人发寒,“太后才送给宁安公主的披风坏了,你刚刚的话,莫不是怀疑本宫吧?”
“芸儿并非此意,”薛灵芸看着眼前的两人,那丽夫人的美眸里是一道道不屑的寒光,那宁安公主却是显而易见的怒容,“只是芸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如,把披风给芸儿,看看芸儿能不能缝好。”
宁安不屑地笑了笑,“你能缝好吗?”
“芸儿愿意一试。”
“哼,你若是不能把我的披风补好,那就自行跪在我的宫门前请罪。”宁安说完不待薛灵芸有任何反应,转身就走了。丽夫人看了眼宁安,又转过头看了眼薛灵芸,假意地笑了一下。
“本宫也该走了。好好的天儿,怎么一下就变了呢?”丽夫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瞧了眼天色,看也不看薛灵芸,自行离去了。
薛灵芸抬头看了下天,有微微的阳光,今天该是晴天才对啊。丽夫人这话似乎是在暗讽。
她看了眼夏芷手中的披风,淡淡道:“我们走吧。”
薛灵芸她们住在西院的一个叫梧桐苑的小院子里,分给她们的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其实她心中是了然的,皇帝并不怎么喜欢她们这对母女,所有的好话都是说在明面上的,至于究其原因,不管是出自蕴涵公主本身,还是薛家,可能都占一部分,看看薛贵妃就知道了,虽然表面上贵为贵妃,皇帝对她殷勤备至,可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私下里,皇帝对她能有一半对丽夫人的宠爱那也该谢天谢地了,所以薛灵芸对她住进宫里来所有的遭遇都不惊诧,再说前世里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是吗?
“小姐,这里光线这么暗,又没有煤油,连蜡烛都没有,怎么看的见做针线呢?”墨瑕一边摆弄着那件披风,一边说道。
梧桐苑采光不好,现在是白天,但屋子里很暗,即使拿到院子里,做针线也不怎么利落。“墨瑕,跟我到宫里来吃苦了。”薛灵芸柔声说道。一进宫,她就想到前世的墨瑕,初到大晟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后来因为帮自己说了句话,就被拉下去乱棍打死了,难道今世还要让墨瑕跟着自己受这种闲气吗?心里不觉有些难过。不,绝对不行,不能再让这两个丫头受这种闲气了。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墨瑕看着薛灵芸的脸色,知道她心里委屈,偏偏自己还要上来给她添堵,顿时后悔极了。
“小姐,墨瑕一向心直口快,您别往心里去。”夏芷也忙在一旁劝道。
“我没有怪墨瑕,”薛灵芸抬头看着天,“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一个亭子吗?就去那儿吧。”
墨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她知道小姐说的是御花园的那个亭子,那儿人来人往,如果被什么人看见薛家的小姐在那儿补衣服,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难道小姐是自虐狂?自己找罪受!
夏芷却说道:“小姐自然有她的道理,墨瑕,快别愣着,赶紧走吧。”
薛灵芸已经出了门,夏芷尾随其后。墨瑕这才反应过来,“哎,等等我啊。”
御花园的亭子名叫“流觞亭,”取自“曲水流觞”之意,亭子背后那潺潺的一汪泉水,倒也平添了些诗情画意。亭子周围摆着很多盆品种各异的菊花,薛灵芸叫不出名字,只是觉得各有特色,姹紫嫣红,各有各的风韵。
薛灵芸并不急着补衣服。她是算好了时辰的,太后必然会派人去梧桐苑看她,而这条道是清宁宫通向梧桐苑的必经之路。
三个人安静地呆着。夏芷隐约猜到了薛灵芸的想法,墨瑕却不是很明白,可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闲的无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
当她的目光看见一个人时,顿时呆住了,直直地看着那人由远及近。夏芷发现了墨瑕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一眼,俯下身在薛灵芸耳边低低道:“小姐,昨天那个王爷朝这边来了。”
“哪个王爷?”正在看杯中茶叶的薛灵芸闻言也站了起来,原来是他。那日在临水阁的长廊上,在棋艺大赛上,在昨日的宴会上,都偶然遇见过的那个人。薛灵芸心中莫名泛起了漪澜。
那人走过来时,正巧薛灵芸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泛起笑意,“本王的外甥女还真是礼貌,远远地就来迎接本王了。”他一身深紫的外衫,眸子那样清澈,笑意盈盈,不似长廊上的那般忧郁,不像棋艺大赛上那般不羁,不像宴会上那样飘逸,今天的他却散发出一种贵气,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高贵之气。
薛灵芸这才行了礼。
“外甥女,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薛灵芸看着他,年纪不过弱冠,在记忆中自己似乎没有年纪这么小的舅舅啊。
片刻之后,她才答非所问地说道:“芸儿以前没有来过宫中,不知舅舅的名号是什么?”
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正要答话,目光突然落在她手中的貂皮披风上,不由一凝滞,半晌才说道:“这件披风怎么会在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