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培训结束后,李楠的哥哥就回广西老家了。临走前,把旅店的房卡给她,让她中午十二点前退房。
好巧不巧,因为当天要分配到车间,按惯例,教官要给她们训话,延迟了下班的时间。
李楠一心想着要退房拿回压金,根本没听到教官说的是什么,只是不停地看表,恨不得把时间给定格住。
好不容易熬到教官说可以走了,李楠箭一般地飞奔出去。
等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十二点零三秒了,李楠把早拿在手上的房卡递给前台的收银员,说要退房,收银员办理完退房手续后,说已经超过十二点了,不给退压金。
一听压金不给退了,李楠急红了眼,跟收银员据理力争,用粤语说:“我刚来的时候刚好十二点,为什么不给退?”
收银员连头都不抬,漫不经心地说:“十二点前退房的退压金,超过十二点不给退压金。”
李楠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硬着头皮争辩:“十二点前也没说不包括十二点啊,我交房卡的时候,特意看表了,正好十二点,现在也才十二点零四十五秒,哪超了?”
收银员看看墙上的表,再看店里店外人来人往的,估计怕闹起来影响声誉,这才不情不愿慢慢地把钱退给李楠。
李楠拿着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特别舒坦。
从旅店出来,李楠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又赶去厂里上班,堪堪打了一点前一秒的上班卡,不算迟到。唉,这时间点掐得,那叫一个绝。
坐到培训中心的教室里,李楠放松下来了,这才觉得腿疼得厉害,刚才神经一直绷着,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教官来的时候,把人分成两拔,安排说:“上白班的人,一会跟我去车间,上夜班的人,一会就下班回去休息,晚上再上班。”
李楠、王子英、周建华、崔雨梅等人被分到夜班。
一时无话。
晚上上班后,李楠等人被带到不同的车间。
李楠等八个女孩子被分配到同一个车间。
培训中心的教官给每个新员工发了工作服,然后带她们去车间,到车间的时候,跟车间的前台接待做好交接,然后拿着签好字的表就走了。
前台接待员让八个女孩子排成两队站好,然后打电话进车间,让需要新员工的组长出来领人。
不一会,就有几个组长出来,像挑货物一样的,对她们左看右看,评头论足,再问问她们的基本信息,然后就按照主管给的名额把人领走。
李楠、王子英、周建华和崔雨梅在培训中心的时候就坐在一起,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巧的是,到车间,她们又被同一个组长领走。李楠心里略略感到欣慰。
有时候,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领走李楠她们的组长跟她们介绍说:“我叫马见弟,从今天开始,是你们的组长。今后,你们在工作或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能解决的,会尽力帮你们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会请示主管,主管解决不了的,再请示经理,总之会想方设法地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就安心地在蓝光这个大家庭里上班吧。”马见弟侧着头想了一下,又道:“由于我们的机器设备特别贵,产品质量要求很高,所以,我会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安排一个老员工做你们的师傅。执照规定,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学习操作,去熟悉适应环境,如果一个星期之后,你们学不会的,或者适应不了环境的,或者老犯错的,那就对不住了,只能把你们退回培训中心了。”
马见弟是广东人,看这名字就可以想象得出来她们家有多期望生男孩。据说她上面有四个姐姐,分别叫来弟,招弟,伟弟,旺弟,好不容易到她这里起了一个好名字叫“见弟”,下面终于见着一个弟弟了,她爸妈也终于完成了传后的工作,在村里终于可以直起腰板走路了。
马见弟跟新员工训完话后,又去安排组长助理:“二姑,你带这些新员工到拉上去,找那些平时表现好的老员工教她们,千万不要找那些老油条,省得把她们给带坏了。告诉她们,除了教怎么做货之外,还要跟她们说说车间的纪律,不要到时候犯错了都不知道。”
李楠等人听马见弟叫那个比她还年轻的女孩“二姑”,心想这都什么辈份啊?合着当官的都是她们家亲戚呗。但因为是新员工,不敢议论出来。直到后来,她们才知道,那叫“二姑”的女孩本名就叫“二姑”,因这奇葩的名字,她随时都要拿身份证出来证明。真真不知道她父母当初怎么给她起这么一个名字。
接着,任二姑带她们到拉上去,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师傅,并把马见弟的话传达给那些老员工听。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员工一般都会先问新员工这个问题。
“我叫李楠。”李楠坐在老员工的旁边看她操作,听问她名字,赶紧笑着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老员工又问。
“19。”
“你是哪的人呀?”老员工手上的活没停,一边做一边问。
“广西的。”李楠也边看边回答,心想这个人的问题可真多。
“广西的?那你会说粤语吗?”
“会,粤语是我的母语。”李楠从王子英那里得知,会粤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回答得也特别自豪。
老员工突然递过来一张纸,说:“你把这个写一下。你以后自己做货的时候,每天也要写这个的,下班之后交二姑统计。”
“是按照ABC级分开写吗?”李楠小心翼翼地问。
“是C[sei]级,不是C[si:]级,真是笑死人了。”老员工仰着头,轻哼一声,一脸傲慢。李楠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想到自己是新员工,不能把老员工给得罪了,终是什么都不敢说,谁知那老员工还不依不饶:“连这么简单的英语都不会说,没读过初中吧?蓝光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招进来。”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李楠把脸别一边,眼睛往上一翻,道:“我只听说过C[si:]C[si:]TV,没听说过C[sei]C[sei]TV,而且英语录音带教的也是[si:]。”
老员工蛮横地说:“在蓝光就说[sei],我管他别的地方说什么。你以后给我说正确了,别在那给我丢脸。”
李楠把脸扭一边去,眼睛往上看,长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些捞婆简直是不可理喻。
有了这个插曲,李楠心里不舒坦,学得也不带劲,不一会就坐着睡着了。老员工乐得轻松,也不叫醒她。
此后几天,李楠后半夜都坐着睡着了,老员工只有在检查纪律的员工、组长和主管来巡拉的时候叫醒她,其他时候听之任之,反正到时候学不会,走的人又不会是她。李楠因为老睡觉,给别人的印象很深刻,以至于后来有人说起她,都会说一句:“哦,就是那个老睡觉的人吧?”这成了她的标签了。
幸运的是,李楠的学习能力强,即使老睡觉,最后也通过了组长对新员工的考核,成为了正式的员工。
备注:捞婆是指不会说粤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