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余丛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手僵直地撑在床上,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挣扎。他重新躺回到枕头上,一只手按在额头,喘着气,模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支起身子,坐在他身侧,注视着他紧拧的眉心。
“五年前你为什么要悄悄的离开,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醒来等了多久。”
“对不起,”他闭着眼睛,声音轻得有些打颤。“五年前我就很想照顾你,带你到幸福的彼岸,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我怕……怕你会变成第二个林静,是我害死她的,是我!”
林静的死,一直像梦魇一样缠着余丛,挥之不去。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林静吧,一个用尽生命来爱他的女人。
“五年前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这五年来我一直努力地,像你希望的那样好好生活,你知道吗?”
我望着余丛,他已经昏昏睡去。他刚才的话是真的吗?还是酒后的胡言?我走下了床,替他盖好被子,静静地望着他,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心还是没有舒展开来,真的有那么多烦恼吗?还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把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重新带回了他的生命里?
我用手指在他的眉心上下轻抚了一阵,却无法将那道皱在一块的深痕抚平。
余丛,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往四周望了一眼,目光停在了床头边的相框上,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灿烂,就像我刚认识他时,我们在办公室里谈笑的样子。旁边是那个美丽又活泼的女孩白薇,小鸟依人地紧挨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相框底下压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
“亲爱的,别忘了周末一起去看家具,就快到结婚的日子了,我好紧张哦。”
下面还画了一个笑脸,署名是“你亲爱的薇薇”。
他真的要结婚了。
那么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为什么每一次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我想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那么一点希望和期盼总会在一瞬间破灭?就好像是种宿命一样,无法摆脱的命中注定。
床上的余丛昏昏的睡去,没想到不管是以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能留在你身边的人终究都不是我。
回到酒店,我打开洗手间的淋浴,把水放到最大,仰着头,任水流在我的脸上肆意冲刷。我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哗啦而下的水声混合着我伤心无奈的哭声,在浴室的墙壁内来回萦绕……
很多年前,为了余丛,多少次我趴在路翼的胳膊上,放声痛哭,内心撕扯的痛,至今我记忆犹新。如今,同样深入骨髓的痛再度侵袭了我整个身体。
要怎么做才能幸福?我也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以后的几天,我忙于分店的工作,没有再见余丛,他也没有来找过我,应该是忙着准备婚礼吧。很快在上海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我让小颖订了五月二十号的机票。
该走了,我对自己说。
“好的。”小颖拿着文件走出了我的办公室,没过几分钟,她又走了回来,面带难色地向我确认道:“常小姐,你确定是二十号回去吗?”
“有问题吗?”我放下手边的文件,抬头问她。
“这个周末就是二十号,我们好像还有工作没有交代完毕,而且听说二十号刚好是余副总结婚的日子,你不记得了吗?白薇小姐上次好像邀请了你参加婚礼。”
“这边的工作我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回到总部后,我会请上海分部的同事继续跟进,婚礼的事我会跟白小姐说的。”
我打开了电脑显示屏,装作在工作的样子。因为不想让小颖发现我的心在颤抖。或许越是想掩饰什么就越是会容易暴露出内心的不安。
路翼还真了解我,他说我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紧张。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温暖我,忽然间好想他,想早点回去见他,然后抱着他大哭一场,把我再遇余丛以及他结婚我心碎的事情通通告诉他,什么鼻涕眼泪的都往他昂贵的衣服上蹭。然后他会先轻声安慰我几句,说一些谁都懂的大道理,等我情绪好点了,就开始大骂我的愚蠢和无知,说得比我还激动。
“常小姐,”小颖跟在我身边几年了,对我的性格了若指掌,无论我是高兴还是悲伤,都逃不过这小丫头的法眼。“总部那边也没有催我们回去,而且你一向都会把工作完完全全做完的,为什么要这次急着走?是不是……”
“如果没事,你先去工作吧,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淡淡地道,眼睛在电脑屏幕上游荡。
小颖好像了解我并不想说,她很聪明地不再追问下去,点头道:“好的。”
“等一下,”当她转身要关上门的时候我叫住了她,“你去准备一份结婚礼物,不要太贵重,合适就行,以我们公司的名义送给余副总。”我特别强调了最后那句。
小颖答应了一声,然后问我,“结婚那天,是让分公司的经理送过去?”
“可以。”
“那该送什么礼物好呢?”因为我刚才说了“合适”两个字让小颖有些犯难。
我拿着桌上的笔,双手抚弄着,“你去找一家礼品制作厂,订做一个水晶球,里面要有一对娃娃,里面不要下雪的那种,要彼岸花,再刻上几个字‘幸福的彼岸’,还有里面的音乐,就放那首《祝你幸福》。”
“常小姐,等等,我拿笔记一下。”
我只顾自己忘情地说,却忽略了小颖未必听得明白。她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拿了纸笔,慌忙在纸上记下。
“这样吧,你帮我找几家工厂,我亲自去订做。”毕竟她不知道我过去跟余丛的种种往事,自然不会了解这份礼物背后隐藏的含义。
“现在订做,来得及吗?”小颖有点担忧地望着我。
“没事,先去找工厂吧。”
不管怎样,我都要努力赶一赶,因为这将是我为他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