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香想抓住他,没捉到。
他又胡说?初见时觉得他有几分书温厚和书生味,骨子里却有几分油滑?这到底是多情,还是痴情?
寒风呼呼几下,冷却了脸上的臊热。福香回到屋里。
高尚天躺在外间的大炕上,愣愣地看着她进来。
“你和云骁有婚约?”高尚天的心很痛。没想到云骁叫她媳妇。
福香定了定,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欲解释,转念想到前世的经历,万不可和高家有较深的关联,因此平淡地道,“没有婚约。云骁喜欢那样叫。”
“你们认识多久了?”高尚天惊讶了。在他看来,这不只小孩子办家家酒这么简单。福香绝不是寻常的小姑娘,云骁也非简单的云骁。福香好象有几分默认的语气?
福香竖起两个指头。
“两年?”
福香不出声。
“两月?”高尚天认为他们认识至少有两月,不是两年应该是两个月。不然两人不会这么默契。公子的自尊受到伤害,嘴唇抖了几抖,心中后悔,早知这样不把卖书还给她太早。
“二公子。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福香感觉到他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不理会他这情绪,提出现实问题。
高尚天情绪一转,眼前大事未了。脸色变阴,“我打算从之州绕道回家。回去后定有千驰的好果子吃!他竟敢算计我!”
“看样子。进了北狭谷的都没活的可能吧?”这时福香方得闲捉摸此事。高尚天身边的人都死了,与前世的事才对应上。如果宜氏最终发现高尚天没死,还会让他活到十五以后吗?或许不可能。福香觉得前世白山他们可能不是这样死的,因为她的建议,他们才这样为主子顶了死劫。
“听千驰的语气。除了我,应是无人生还。连兴怀在内都不幸免。千驰肯定把尹四的尸体找到,辨认过那不是我。不然,他不会追回东圣镇。现在尹四都死了,我只怕要背冤枉名。”高尚天的脑子很灵活,直接触及问题的实质,“看来大嫂真是怕我会分了高家一半的财产,所以下毒手要杀我。此事一出,不管我死没死。她都会把我向死里推。何况她哥哥刚升为瑞州府尹!”
福香心中一惊,宜氏的哥哥宜景略这时就从瑞云县的县令升为州官?这可是官跃两级!前世高尚林因宜景略得势,在她十一岁时,高尚林因武功好做了富仁县的武学教授,她十三岁时宜景略升为瑞州府丞,时逢北国战乱,皇上点兵,宜景略暗中使力,高尚林得了机遇随皇上亲征,两次舍身救护皇上,次年打了胜仗回来,被皇上连封两次爵位,所以后来高家有了一等爵名。
宜景略现在就提升了,那赵大人定是他派出来帮高家的……
高尚林将来要封爵,高家还要走兴盛之运。
福香得瑟一下,这么说宜家请赵大人来指点高兴怀,根本就是伺机谋杀高尚天?
“芷珊从前伺候我很用心,我待她家尚好。真是她显灵让你来帮我。不然此次死在北狭谷的一定有我。她的确是死在大嫂手下。她说的狗年狗月狗日生的女人,正是我大嫂的生辰!”高尚天出身大户人家,对这件事已经悟出始末,苍白的脸色浮出许多苍凉与失落。“大嫂一向待我如亲子。竟是这番居心。我虽知家里的财资经营帐目,可是我并无管家的意思。她对我使出这般杀机。不知哥哥对此知道多少。”
福香当然知道宜氏的生辰,所以才故意那么说。此时,装作惊赅,“果然有这么个女人,还是你嫂嫂?你可得好好烧拜芷珊。”
“那是应该的。我现在担心的是更严重的问题。千驰恐怕已经报了官,说我害死尹四,以大嫂的果断,宜景略很快就会通缉我了。我真担心娘亲和祖母如何挺得住。”他满脸灰暗,别过头去。此时再无霸王公子的脾气。
高尚天聪明呐。已经推测出这件事的后果。
“你想怎么办呢?”福香试探道。
“无论如何我得回家一趟。否则娘亲会活不下去。在这世上,我只担心娘亲。”高尚天深呼吸一下,振作精神坐起来,认真地看着福香,“你是芷珊派来帮我的。所以你一定会帮我到底,对吧?”
“我该如何帮你?”福香点点头,暗叹他竟然说出求人的话。真是想不到啊。到底是落难了,脾性陡转。又或者大户人家的公子本来就聪明非常,天生懂得识时务。
“我回家需要银子。”高尚天直言道。
福香从衣袖里摸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尹蜘蛛和高兴怀赏她的钱,放在炕桌上,真诚道:“希望这些钱真能帮到你。”
“有五十两就够了。别的银子你留着。以后我还会回来找你的。这银票得请云骁明天去帮我兑成碎银。”高尚天心中已有主意,
福香点点头。
高尚天老沉持重地道:“今天北狭谷的血案一出,恐怕要牵连不少人。千驰见过你。只是他暂不知你会做雪花汤圆的事。只要他不知道你会做雪花汤圆的事,你明天回家去,他会以为我不过是在外面突然看上个小丫头,然后又放你走了。如果雪花汤圆的事泄露出去,你很麻烦。如果尹四他们全部死在北狭谷,这对你是好事,你只需让书院的人守口如瓶,便会没事。否则,你得跟我一起逃。”
“明天让云骁去探探消息再说吧。你的伤要恢复几天才能上路。”福香也担心个问题。不过她不想跟高尚天一起逃,她想留在东圣镇查生世的事。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高尚天突然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落难才对你这么说。我是真的想把你带在身边。你在这里,你家的赌爹将来一定还为你惹麻烦。”
福香抬眼看着他,竟不是那个性格古怪,目中无人,时怒时阴的公子,是一个目光清澈,满脸坚强的少年。
只一天之间,他就成熟了许多?
人总是要经事长智,经了磨难方知收敛德性?他这算不算那种,一经打击,猛然省悟?又或者有现在在低处的缘由。
高尚天见她不说话,放开她的手。坐回炕上,平静道,“或许你不跟着我也是好事。只是我会担心你。”
福香感觉到由衷的关怀和温暖。笑一笑,“你都在大难中呢。”
“你已经帮我躲过一死。余下的事应该我自己面对。”
高尚天戾气尽消,显出英气少年的胆魄,就象一块美玉一般呈现在人前。
福香对他生出几分欣赏。前世的经历让她不敢立即全信他,他毕竟是高家二公子。
“你先好好休息着。待云骁回来再说吧。”福香坐到桌边,一个只手支着头,双目微闭不再说话。
高尚天斜目看着她的侧影良久,暗叹一声,方侧过身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