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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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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也不隐瞒,说:“观当今之天下,诸侯国各自为阵,人心向背,却大多与大夏王室有血缘关系,即使有大志者,也不便与夏室举戈。夏桀又与各诸侯和亲,使局势明显趋于和缓。但各诸侯国又不甘心作华夏的附庸,更不愿无端地继续给大夏王室朝贡。此制度急待更改,而夏桀又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所以,这种平和局面只是暂时的。夏桀收不起朝贡,就没力量养兵。而君王与华夏并无血缘关系,无同室操戈之虑,反夏之重任非君王莫属。君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强兵助武。君之所为,大丈夫之志也。”

商汤的汗又出来了,这话要是被夏桀听了去,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但话已说到这等份上,只能继续说下去了。商汤不露声色,问道:“子认为我当若何?”

伊尹笑了,说:“等待时机,一举发力。”

其实,商汤在当上国君以后,曾秘密去过一趟薛国,与薛国国君仲虺约定同时起兵推翻夏朝统治。可何时举兵,以什么名义举兵,却一直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以及大致时间。此时听伊尹的一席话,正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不由得喜上心头,起身走上前去,握住了伊尹的手,激动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商国的丞相了!”

商汤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也不等伊尹表态,毅然已将伊尹视为他的丞相了,迫不及待地将自己与薛国国君仲虺的合谋和盘托出,然后诚恳地说:“请丞相教我,下一步该当如何?”

伊尹猛然听到商汤已与薛国国君仲虺密谋,更加看重商汤,心里不由得赞道:此子可举大业耳!思量了一番,沉吟道:“有薛国合谋,事情就好办多了。当然,就目前局势,仅凭我们商国和薛国的力量,再加上有莘氏国,也不足以与众诸侯国对抗呀。以我之见,我们不妨先让薛国国君仲虺出面,给各诸侯国发一份讨桀檄文,先将水搅混,看一下那些诸侯国对夏桀的真实态度。若各诸侯国愿意为夏桀出兵,我们就另找机会动手。若各诸侯国无动于衷,我们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夏桀彻底消灭,各诸侯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到时候,我们再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大局可定也。”

商汤的思路豁然开朗,却也有一事担心,说:“让薛国国君仲虺出面,如果那些诸侯国响应了夏桀的号召,仲虺的麻烦可就大了呀。”

伊尹摇了摇头,说:“据我推断,不会有几个诸侯国会替夏桀卖命,即使集结了一些人马,也是乌合之众,不足怕也。”

薛国国君仲虺的《仲虺之诰》,其实出自伊尹之手,极力夸大夏桀的粗暴、腐败和无能,以达到激怒夏桀的目的。《仲虺之诰》发出以后,商汤果然收到了夏桀集结大军的命令。商汤求计伊尹,伊尹坚定地说:“赶快给夏桀回复,就说商军已集结成军,一切听从夏桀调遣。”

回国探亲的太史令终古又来到了商国,并给商汤带来了夏桀的诏令:命令商军到景山与夏军会合,共讨薛国。这时,商汤派往各诸侯国的探子也陆续回来禀报:《仲虺之诰》让各诸侯国看清了夏桀的本来面目,骂声一片,没有一个诸侯国愿为夏桀出兵!

商汤信心百倍,要带举国之兵借景山会师的机会一举将华夏的主力部队消灭。伊尹笑了,说:“排兵布阵也如同作美食,不但要讲究火候,还要调味恰当。庖工的最难之处就在于放盐,盐乃百味之王,放的少了会被其它味道盖去,放的多了又会将其它味道盖去,必须根据用餐人的口味来决定。我们这场战争,是我们为自己准备的美餐,投入多少兵力,将兵力布置在什么地方是关键,就是我们给夏桀准备的这道菜的盐。如果不讲究方法,就收不到最好的效果,食之无味。就兵力而言,我们商国远不及华夏,若加上薛国、有莘氏国的兵力,又强于夏军。我们可以让薛国、有莘氏国的兵士全部穿上我们商国的服装,这样,既可以麻痹夏桀,又可以壮我军心。”

伊尹又伏在商汤耳边暗授天机,商汤不住地点头称是,战前准备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大巫师萨满用空前庄重的仪式卜得了出兵日期,夏桀让大将军巴特为先锋,大军浩浩荡荡向景山开了过来。

太史令终古的话已经让夏桀多了对商汤的提防。到达景山以后,夏桀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让大军按照月牙型阵势安营扎寨,朝东面留出了一个大口子。大将军巴特不解,大军安营一般要分成两队或三队,呈犄角之势或三角之势驻扎,一旦有什么意外,可相互照应。今天为什么要将营寨扎成月牙形呢?跑过去问夏桀,夏桀诡秘地笑了一下,说:“两军会合,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大将军巴特立即了明白商汤的意图:东面的口子和中间的空地是留给商汤军队的,一旦商军敢有什么不义之举,大军会立即围上去将商军剁成肉酱。大将军巴特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心里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头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毕竟是友军呀,这样以大欺小,商汤不多心才怪呢!

第二天过午,商汤近千人的军队便拖拖拉拉开过来了,那些兵士有的背着柴火,有的扛着粮袋,有的挑着铜锅,有的担着陶罐。夏桀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上战场打仗的军队,分明是一支缺组织少纪律的逃荒队伍。再看那商汤,衣着华丽,手摇荷叶扇,哪像军队的总指挥,分明是要到岳父家娶亲的新郎!夏桀的心里失望了,指望这样的人去带兵打仗,就等于是去送死。夏桀又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人和太史令终古并肩走在商汤身后,想,这个人应该就是太史令终古所说的伊尹吧。就那长相,能有啥本事?

可商汤毕竟是一国之君,夏桀觉得自己再生气,也不能失了礼节,于是慢腾腾朝商汤过来的方向走去。商汤看到了夏桀,大老远便疾步跑了过来,待来到夏桀面前,已经气喘吁吁,还是满脸堆笑地向夏桀行大礼,嘴里“想死我了、想死我了”地叫个不停。夏桀又看到了那个不谙世故的大孩子,那个花花公子,心里不由得叹息道:作为一国之君,成何体统呀,这样的君王,也难怪训练出这样的军队了。此时,太史令终古和伊尹也已来到夏桀面前,给夏桀行礼。夏桀狠狠瞪了太史令终古一眼,心下说:派你到商国去教礼仪,你都干了些啥呀!

商汤向夏桀介绍伊尹:“商国丞相伊尹,庖艺绝对天下无双,我将他带来,就是为了让君上品尝他的手艺。若君上喜欢,就将他留在身边专门做君上的庖工吧。”伊尹弯腰抱拳回答:“一庖人也,不敢称丞相。”夏桀的心里充满了厌恶,又不便发作,只是不拿伊尹当会事,也不用正眼瞧伊尹,更不答话,转向商汤,问道:“你不是带来了举国之兵吗?怎么还不足千人?”

商汤答道:“当然是举国之兵,这仅仅是先头部队,大部队正源源不断地在后面走着呢,估计三天时间便可全部到达。”

夏桀将目光转向商汤的军队,无奈地想:这样的军队,再多又有何用呀!夏桀问商汤:“你的兵士带那么多柴火干吗?”

商汤正色道:“在军中使用呀,常话说柴米油盐柴是首,柴火不足,就烹调不出美味佳肴来。这是我们丞相出的主意,绝对别于其他军队。”

夏桀越加无奈,气愤地想: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啥呀!这时,他也不再生太史令终古的气了:这样的人物,又身居国君,让太史令终古怎么说法他呀!想到此,夏桀不由地将目光看向太史令终古,见太史令终古心事忡忡地低头不语,突然想到太史令终古说过的话:商汤是他见到的最有志向的青年。难道夏桀此番做派真的是装出来的?自己还是多个心眼为好。

夏桀望了一眼自己给商汤军队留出的营地,心中不由美滋滋的,想道:我已做了准备,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请君入瓮吧。

夏桀对商汤说:“赶快让军队安营吧,埋锅造饭。”

商汤非要让夏桀品尝伊尹的厨艺,夏桀想发作又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大将军巴特和太史令终古也被商汤请到了餐房。饭局还没开始,帐外突然传来吵闹之声,商汤转身走出大帐,好一阵臭骂,那满口的脏话让夏桀听了都脸红。夏桀越加觉得,与商汤这样的人坐在一起,真是丢人到家了,作为一国之君,那样的脏话也能骂得出口!

商汤在帐外骂了一阵,又满脸堆笑地近来了,说:“几个兵士为了争食而吵闹,被我臭骂了一顿。这些兵士就得臭骂或鞭打,要不他们真能反了天。”

商汤作了一个上菜的手势,一道道菜品便端了上来。夏桀先还拿捻着用筷子夹了一点点放进了嘴里,没曾想越吧喳越有味道,越吧喳越香,果然味道鲜美,厨艺绝非一般庖工所能级,不由得大口吃起来。商汤又施展开浑身解数给各位敬酒,夏桀的不快渐渐烟消云散了,又觉得商汤怪可爱的,也着实会享受,每天吃着这等上好的美食,堪比神仙也!夏桀的脸上一现笑容,气氛很快便热烈起来。待商汤再说起要将他的丞相伊尹送给夏桀时,夏桀也没有拒绝。

伊尹做完了菜肴,又让琴童抬上了筝,要给大家弹琴助兴。夏桀本不喜欢音乐,没曾想伊尹的琴声一起,那跳动的旋律立即将他的心拉到了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他或而在苍茫的大地上奔跑,或而又艰难地攀上了高山,看到了秋色斑斓的大地。他觉得自己迷路了,不知该投向何方,无名的惆怅猛地浮上心头。正彷徨间,突然又觉得自己正放舟江上,感觉到潮湿的江风拂得他面部发麻。待他追着琴声回到了餐帐,竟然出了一身大汗,头脑异常兴奋,像刚刚用泉水清洗过了一般,好不酣畅淋漓。人生能有此乐也足矣。好你个商汤,世上的好事都让你享尽啦。

这顿饭从太阳还没落山一直吃到更深方止,除一直弹琴的伊尹外,其他人皆已酩酊。夏桀等人被商汤送回各自的营帐。军营里除了他们几人及正在打盹的哨兵外,其他人全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中。很快,商汤也打起了呼噜。星光笼罩着的兵营,一片鼾声,如盛夏的蛙鸣。

后半夜,漆黑的兵营突然亮起了火光。不久,整个兵营便成了一片火海。驻扎在兵营中央的商兵仍嫌不够,可着劲将白日里背来的柴火往夏朝的兵营里抱,然后点着了投向夏兵的营帐。兵营里的火光一起,兵营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声,埋伏在营外的商兵向营地冲杀过来。

原来,这都是伊尹的精心安排。令伊尹事先没有料到的是,夏桀竟然将营地布置成了月牙型,又让商兵驻扎在月牙的中间,看似夏军将商军团团围在了中央,无意中却给商军到夏朝军营中四处放火提供了方便。

军营里乱作一团,夏兵哪有心思举刀抗击,只向没有喊杀声的地方跑。大将军巴特大喊不要乱不要跑,哪还有人听从他的号令。巴特举刀砍倒了几个逃兵,仍然制止不住洪水般涌过的人流。巴特见败势已定,急忙向夏桀的大帐跑去,看到夏桀、太史令终古、商汤、伊尹四个人正战在一起。巴特本就身材高大臂力过人,一刀磕飞了伊尹手中的长剑,复一刀斩向商汤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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