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染这几日的情绪极为低落,整日拉着个脸,也不言语,经常一个人面目浮肿地发呆。
这世上有些事,外人劝也没用,甚至会越劝越令人心烦。所以,顾澜之也不劝她,亦不准依槛多言语。
不久,前线传来了好消息,赵恒大败了夷军,夷国可汗临阵仓皇逃走,不知所踪。顾澜之闻讯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这场战争快要结束了。
顾澜之遵诺,准备将“软兜长鱼”这道菜教予余书从。
余书从得了信,兴冲冲地提了装了几条大黄鳝的麻袋来了。
“师傅,这乡野人都不屑一顾的黄鳝能登得大雅之堂?”余书从看着顾澜之将黄鳝没入清水中,疑惑道:“此物腥味可甚大!”
顾澜之得意地笑笑,吩咐道:“将台上的葱蒜生姜处理下,”又指指韭菜苔道:“切成段,”再指指红绿辣椒道:“都切成菱形。”
余书从不再言语,麻利地按顾澜之的要求处理起这一堆食材来。
过了一会儿,顾澜之将煮过了的黄鳝用漏勺从锅中捞出,用几根特制的尖利的竹针依着鱼骨将黄鳝划开。余书从崇拜震惊地望着顾澜之熟练的动作,嗫嚅道:“此物竟能如此处理,这魏家菜实在是……”
顾澜之笑笑挑了挑眉,递予他一根竹针道:“你也来试试。”
余书从紧张地接过针,手抖抖地划了起来,开始动作很生涩,渐渐地熟练起来。很快,七八条黄鳝很快便被处理好了。
顾澜之往铁锅里浇了一圈油,将各种食材和黄鳝一起放入锅中,加入料酒、白糖和自酿的酱油,便利索地噼里啪啦地煸炒起来,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余书从闭目一嗅道:“香极——”
顾澜之笑笑对烧火的依槛道:“火再烧旺点。”
“哎——”依槛脆生生地答道。
顾澜之又用水淀粉勾芡,再沿锅边淋入香醋和香油。
最后,她往锅中倒了点虾米磨成的粉代替味精提鲜,又撒了大把的黑胡椒粉,再翻炒两下,热气腾腾的软兜长鱼便被起锅装盘了。
“尝尝。”顾澜之递给余书从一双筷子。
余书从瞪大了眼,急不可待地夹了一块滚烫的肉放进嘴里,怔了半晌后大喊道:“苍天竟如此厚待余某人!令余某此生尝到如斯美味!!”
这余书从的样子似乎又要跪了……顾澜之见状头皮又是一紧!她急忙打岔唤依槛:“你去将玫染叫过来,一起尝尝。”
“哎——”
余书从激动道:“师傅若将此菜推出,必能使‘食味轩’的名声大振!”
顾澜之不在意地一笑:“‘食味轩’的名声早已大振,所以现在这菜倒不必急着推出,应留作后手之用。”
余书从闻言若有所思地略一点头,叹道:“还是师傅思虑得周详。”
顾澜之被这一声声的“师傅”给叫得尴尬不已,她勉强笑笑心想:什么思虑周详不周详的,不过是无商不奸罢了!
玫染和依槛一前一后进来了。
玫染一进来,便白着脸焦急道:“小姐不好了,郑将军那里好像出事了!!”
顾澜之的心一颤,心道不好!
顾澜之便忙打发余书从回店,余书从也很有眼色,连忙连连拱手道别离去了。
“细细说,怎么回事?!”顾澜之沉声问道。
玫染皱眉急急道:“我一个师弟刚才来告诉我,郑将军昨天半夜怒急怒吼地随便带了几个亲信就跑了出去,到现在都未归来!”
顾澜之白着脸点点头道:“还有什么具体的消息?”
玫染咬咬牙道:“我那师弟还说,郑将军临行前大吼:‘老妖婆,欺我太甚’!”
顾澜之瞄了眼旁边一脸懵懂的依槛,吩咐道:“依槛,你去找几个小丫头将我的被褥浆洗晾晒下。”
依槛愣了愣,便伶俐地福了一福,出去了。
顾澜之转脸向玫染,沉声道:“这些事情依槛都不知情,以后也不必让她知晓。有些事,知道得越多,会死得越快!”
玫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澜之谨慎地出了厨房门,左右看了一下,又折回合上门,低声对玫染道:“现在没有旁人,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郑将军话中的‘老妖婆’指的是谁?”
玫染盯着顾澜之,嚅动了几下唇,张张嘴又合上,最后下定决心道:“小姐失踪之事中定有蹊跷……玫染最近将种种蛛丝马迹串起来一想,想通了一些事!”
顾澜之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太后怕是将郑将军恨透了,所以这次将军夫人怕又是凶多吉少了。”玫染缓缓道。
顾澜之思索了片刻,疑惑道:“可有一事我想不明白。郑青山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太后为何这样为难他?”顾澜之沉默了下,猛抬目急急问玫染:“柏家军中有没有人?”
玫染咽了咽口水,颤声道:“有……柏家嫡系中倒真有一个,不过职位不显。”
“所以,现在只有找机会搭个梯子才能成就这位柏家子弟的青云路!”顾澜之惊道:“郑将军怕是要被……”
玫染张着嘴,半天合不上,她猛地醒过了神,“呼啦”一声破门便出,一阵旋风似地不见了!
顾澜之望着台上凉掉的“软兜长鱼”,喃喃道:“这活得,可真是考验心脏啊……”
她抬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这郑青山一旦出了事,这赵国京都便是柏太后的天下了。作为柏太后肉中刺眼中钉的她,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她坐于庭院中,怔愣地望着依槛她们笑闹干活的身影,咬着唇自言自语道:“可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狡兔可不能没有三窟!已经吃了一次亏,哪能再次被暗算!”
顾澜之咬咬牙决定:如果郑青山真的出了事,她便领着玫染依槛,带上银票从魏府的密道逃走!
直至傍晚,玫染才气喘嘘嘘地回来,整个人似有些虚脱,身上沾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点点血迹。
顾澜之忙支开所有人,沉声问:“如何?!”
玫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她突然竟无声地痛哭起来,哑声断续道:“舒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