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挺礼过去也曾来过镰仓,如今跟着杜浒到了镰仓,借着杜浒的身份,联系了不少高官贵族,也算是先期的感情投资吧。看来这人商业头脑真的没说的,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商机。杜浒也不想让他闲着,该用他的时候就得用他。
这不,赵挺礼一听说杜浒想见见祖元大师,马上说道:“小民知道祖元大师,愿意为杜使者引见。”
看来这赵挺礼的社交能力也是很强,应该认识的人都认识。镰仓本来就有许多的大宋商人在此,他们长期两头跑,自蒙元占据江南后,有些商人再也没有回去。他们在镰仓和京都都有自己的货仓,也购买了自己的住处和店铺。当然,这些远离祖国的游子,心系祖国,可遥远的路途,也让他们格外关心国事。但商人的地位决定他们不能走入高层社会,在日本,商人更是不容于上流社会。所以,他们想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就只能从那些个被上流社会推崇的僧人身上下手了。而僧人中,又以大宋的僧人更受上层社会推崇。这大约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吧?
比如,在这些个僧人中,无学祖元和大休正念,就是最受商人欢迎的两位僧人。因为这两个人,尤其是祖元大师,更是北条时宗的师傅,有关日本高层的消息,最是灵通,当然,商人们也就格外乐意往这里跑,那香火钱也就捐了不少。只是祖元大师只是因为这些商人都是自己的同胞,在政事和消息上尽量帮助他们,可自己敏感的身份地位,也不会让他与商人们深交。
现在,赵挺礼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天朝大使杜浒的引见人,来拜访祖元大师,那可是直接接近祖元大师的机会,他能不珍惜吗?
无学祖元,字子元,号无学,浙江鄞县人,今年已是五十四岁的人了。宋祥兴一年(1279年,日本弘安二年),北条时宗请祖元渡日,遂随日僧荣西、道元从宁波出发,东渡扶桑。这一年,祖元一行6月抵达日本九州,8月至镰仓,时宗以“执弟子礼”接待祖元,住建长寺,出任镰仓建长寺第五世住持。北条时宗同时开始修建圆觉寺,计划第二年建成后,让其长住。在长期的交往中,祖元和北条时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历史上,1282年,圆觉寺建成,祖元被时宗任命为开山住持。祖元按照天童寺模式修建舍利殿等殿堂,传授禅法。他辞职后,大休正念奉诏执掌,成为该寺第二代住持,两人关系可见一斑,在日本禅宗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
而大休正念,时年六十五岁,比祖元大师大了十一岁。自号大休,出生于温州城区。早在宋咸淳五年(1269)就东渡日本,专倡禅宗临济宗禅风,创佛源派,也称大休派,为镰仓禅宗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谥号“佛源禅师”。大休正念对日本文化的贡献不仅表现在禅宗上,因为继无学祖元后,将径山寺茶宴在日本发扬光大,从而使日本禅院茶礼完整化、规范化。
无学祖元、大休正念在日弘教,僧堂生活大量移植宋法,浙江文化和生活习俗在日本开始被效法,临济禅风、径山茶道花道,遂根植于日本,就连径山的制酱工艺、大酱汤、霉豆(纳豆)制作也在日本被广为引用。禅宗浸润日本人的生活,无学祖元功不可没。
祖元大师赴日之际,正是元朝与日本关系交恶之时,祖元出于对宋朝亡国之痛以及元军野蛮杀掠之恨,站在中原汉民族的思想立场上,反对蒙古军队入侵日本。他在入建长寺的法语中,为日本天皇、将军、执权等祈祝福寿。
祖元抵达日本后不久,便预言蒙古军队即将入侵日本,在《锁口诀》中,他描述“箭掷空鸣,风行尘起”的战争景象,为日本镰仓幕府提前作战争准备创造了有利条件。
“文水之役”后,幕府改建建长寺为“建长兴国禅寺”,无学祖元呈文称颂:“正可格邪,小能敌大;皇天无私,功归有德。……揭此兴国之名,昭示太平之业。”完全站在幕府一边,庆贺元军大败。其心怀故国复兴大宋无望的复杂心态由此可见一般。
镰仓时代,由当时的当权者北条氏制定的“镰仓五山”是一个划分禅宗寺院等级的制度。按这个制度划分为第一位的建长寺,第二位就是圆觉寺。可见北条时宗对祖元大师的推崇和敬仰。
日本人得到了后世人所说的“神风”好运。但对那些好传“北条时宗悟道”故事的人来说,他们更情愿地认为,战争的胜利得益于时宗师事无学祖元长年累月地参禅问道所锤炼、熏陶起来的刚毅、果敢的武士精神,为时宗提供了强有力的精神武器。这也正是无学祖元的禅法在武士间影响很大的原因所在。
祖元对以时宗为代表的日本武士的教化活动,对镰仓时代武家文化的繁荣产生了重大影响,同时也起到了稳定局面、树立信心的重要精神支柱作用,为日本抗元战争的最后顺利奠定了思想基础。
由于北条时宗的保护、支持,禅宗在镰仓和京都日益根深蒂固,对武士阶级的道德、精神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同时,禅的宗旨也深深地浸润了日本人生活,对日本文化,乃至日本人性格的形成有很大的贡献。而在这一过程里,无学祖元功不可没,可是,也正是他,和他的后来者们,一起启动了东方的一个小小岛国对中原大地的仇恨和虎视眈眈。
这是后话。
赵挺礼此人的社会活动量真是没得说,人托人,撼动天地。他打着杜浒的旗号,两天的功夫,就把在镰仓的宋国商人中的头面人物都集中起来了。而且他还通过自己的商业关系和这些宋商头面人物的社会关系,联系了一些日本的外围商人。之所以说他们是外围商人,是因为这些日本商人因为社会地位的关系,不能进入主流商业社会,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在那些个日本官商或有社会地位从商之人所不能覆盖的角落里,挣得一口饭吃。而这样的商人不依靠制度,不依赖地位,全凭本事吃饭,所以,才算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他们不能依靠日本本国的政治集团和势力团体来获得最大利益,却无意中被赵挺礼拉扯进了自己的圈子,从而傍上了大宋这棵大树,所以,他们是最高兴的一批,也是能预测到紧密团结在宋商周围就能挣大钱的一批人。
所以,当杜浒把自己想去拜访无学祖元大师的想法刚一透露,赵挺礼马上就把一件都安排妥当了。
“文水之役”后,幕府改建建长寺为“建长兴国禅寺”,虽没有扩建,但内部改造的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寺院内的总门、三门、佛殿、法堂、方丈等伽蓝建筑布置于一条直线上,整体修建的古朴典雅,古树葱笼,端庄大气,质朴寡欲,恰与镰仓武士之作风符合,而禅寺规律严肃,重义气尚礼节,更为武士所敬仰。
作为北条时宗的老师,祖元大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好在赵挺礼上下打点,又借着天朝使者这个身份而来。祖元大师听闻家乡来人,还是很高兴的出门迎接杜浒的拜访。
杜浒先把赵昺给祖元大师和大休正念大师的礼品呈送上去。祖元和大休正念首先对大宋皇帝能惦记着远游海外的一个僧人,感到惊讶和激动,更为赵昺精心给他们准备的佛经而惊奇。那经文都是用最先进的活字印刷印制,字迹大小一致,清晰整洁,字体那是文天祥状元亲笔书法,就凭这个经书就价值不菲,更何况那纸质更是大宋科学研究院最新研究成果,在当世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纸。
杜浒看着两位大师满面红光,嘴角上咧,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就知道赵昺这感情牌打对了。
祖元大师虽身居海外,但对祖国之情念念不忘,时时关心家乡的变化,对于家乡的细微末节,都听的非常专注。而杜浒又是常常潜入两广、江浙一带的人,说起来更是如亲临其境,听得祖元大师一会儿老泪纵横,一会儿喜笑颜开。几杯茶下来,两人就差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而两位大师听闻赵昺执政以来所实行的政策和对蒙元水师的打击,以及赵昺亲征泉州,灭蒲氏一族,惩诫降官,更是手舞足蹈,全无有道之僧的端庄恬静。而赵昺开发台湾,维系琉球,又让祖元深感此小皇帝帝心雄厚,胸怀世界。
但杜浒此行的目的最终还是策动祖元做说客的。当杜浒把赵昺联络日本,租借佐渡,共同抗元的政策讲明后,祖元连想都没有想,就满口答应下来,决定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说服北条时宗,完成杜浒出使的任务。
作为祖元,日本朝中大事,幕府政治动向,时时听闻北条时宗的汇报和咨询,他是门清儿。对于蒙元对自己家乡的残暴,他是恨之入骨而又无力所为。对于日本的国力和兵力,他作为旁观者,最清楚不过了。“文水之役”的整个战事过程,他都十分的清楚,如果不是“神风”天助,日本几乎就要亡国。现在终于有了强大的外力帮助日本抗元,虽说不是大宋独自作战,而是帮一个外人,但只要能打败蒙元,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而自己只要动动嘴,就能起决定作用,他何乐而不为?
果然,一天后,北条时宗朝议方定,心中还拿不定主意,又来到了建长寺,如往日一般咨询老师。
“弟子拜见老师,请老师帮弟子化解心结。”北条时宗一如既望地对祖元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
“可是宋日联手抗元,以防蒙元二次东侵日本之事?”祖元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回应道。
“正是此事,弟子尚未定议,不知其中利弊,老师教我。”北条时宗一听祖元一语道破,更是惊讶大师如神一般,洞观全局,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大师的眼睛的。如果他知道杜浒已提前来做过功课,不知心中有何想法。
但现在北条时宗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如果真如赵昺所言,只有一年的时间做准备,可谓之时间紧,任务重,事关日本生死存亡的大事,北条时宗不得不小心应付。
祖元看着北条时宗沉默不语,接着问道:“将军觉得,如果以日本举国之力,不借助外力,可否抗元成功?”
北条时宗想了想,摇摇头答道:“以日本之国力,抵蒙元之雄兵,即使日本获胜,也是虽胜犹败,从此国家残破。”
祖元再接着问道:“如果有外力相助,日本胜算几分?”
北条这次没有沉思:“有七分胜算,且国家不会破裂。但因为有外人相助,国力虽存,然士气定会低落,民心自信下降。”
“那么,国破人亡和民心低沉,将军所选何处?”
北条时宗似乎是下定决心,立起身来,坚定地说道:“弟子知道如何去做了。”
祖元大师微笑道:“将军心意已定,妙哉!大宋虽已不如从前疆土广大,人民众多,但观现今新皇,虽年幼而有雄心壮志,船坚炮利,神器在手,在海上做日本屏蔽足矣。佐渡远离本土一荒岛,即使送于大宋,能保得日本国民安宁,也算一本万利了。我大日本土地虽不辽阔,然沿海荒岛众多,送他一两个,又有何妨?只要国平民安,人民就会支持将军,将军将会万世称雄于天下,将军何乐而不为呢?”
北条时宗行一礼:“弟子知晓了。”
祖元大师点头微笑道:“将军,老纳送将军一句话,将军好生记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望将军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