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唐佑寻到云雨坊和殷凤离碰面,她直言乃是凤凰寺琅邪放她回来的,并且还将太后娘娘那装着玉扳指和玉牌的荷包一并带了回来。
物归原主时,殷凤离才注意到唐佑手腕上的鞭伤,不免心疼,唐佑却嬉笑道:“娘娘要是心疼下属,那就多给赏钱好了,若是真心望着下属能多活些日子,娘娘便多安分,少任性罢。”
殷凤离笑着应承道:“好啊!以后哀家就在宁寿宫里养花弄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时候你别喊无聊就好。”
“娘娘做到了再说吧!”唐佑还嘴,她还不了解这个皇太后吗,那性子,忒活泼了点儿。
既然唐佑回归,殷凤离自然不用再在云雨坊待着,当下和唐佑收拾一番,又让月姐租了马车,趁着天还没亮,欲回报国寺。
不料马车还未出云雨坊的后巷,便被一人阻住去路,赶车的唐佑沉声喝道:“谁挡在哪里,还不快让开!”依她的脾气,那人若是嘴里敢迸半个不字,她立即催马碾过去。
“换做我是太后你,这个时候,便不会回报国寺送死。”那人说完,轻身跃上墙头,让出巷道。
马车上殷凤离挑帘而出,“燕王请把话说清楚。”她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实在不多,而这个皇甫弘烈,算得上是和她最不对眼的人,没有之一,所以甫一听到那种声带严重傲慢及极度偏见的声音,她就认出来人是谁。
“太后真的好记性。”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他隐身黑暗之中,她竟也辨识得出,让他觉得意外。
“那是当然,承蒙长孙殿下送哀家一只狸奴解闷,这等孝心,哀家如何敢忘。”她故意在孝心二字上下了重音,提醒燕王他们之间辈份的差距,好让他别找她麻烦。
因为他没能继承皇位,真的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的皇太后的错。
而且,关于那只狸奴,她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皇甫弘烈,好你个指桑骂槐的东西,暗地里骂她猫妖,这梁子她可是记着的。
墙头传来一阵低笑,随后又听燕王道:“本王确实有孝心,若是没这点孝心,也不至于大半夜不回王府却在这里恭候皇太后大驾,本王一直以为,太后只和皇三叔牵扯不清,没想到,就连皇十九叔,都是太后的裙下之臣,只是不知这入幕之宾,太后相中了谁……”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殷凤离说完才暗自懊恼,瞧把她刺激的,现代语瞬间就冒出来了。
可不是,皇甫弘烈言语里虽然一个脏字不带,但句句都戳着她脊梁骨,暗骂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本王胡说八道与否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皇三叔他会怎么做,又或者该说,皇三叔的臣民,会逼他怎么做。”
“不要拐弯抹角,要么直说,要么滚开。”殷凤离又岂能不明白皇甫弘烈的意思,这种事从来不会是君主的错,错都在媚主的女子身上,妹喜、妲己的下场自然不必说,历史上就连没做错什么事的杨贵妃,最后还不是被赐死,一根白绫结束了性命。
“本王一直把路让着的,想死你便走。”墙头上傲慢声依旧。
“唐佑,莫理他,回报国寺。”殷凤离说完回到马车里,她才坐定,马车刚起来没走几步,她便在马车内听到一声叹息,燕王的声音退却了傲慢和偏见,只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低沉。
“昨夜王皇后命人去了报国寺,以清君侧为名,奉了鸩酒请皇太后一死以谢天下。”
马车又顿住,良久,才从里间飘出一声:“这也是皇帝的意思?”她以为,她和景玥有默契,她不拆穿他和景珑篡位之事,他们留她一条命。
“之前本王以为三皇叔也不过如此,会舍你以安天下,可今日本王在云雨坊看到你,才恍然大悟报国寺里的太后是假冒的,本王猜三皇叔是想让人替你赴死,皇三叔这等心意,太后难道还不明了,本王若是你,便从此隐姓埋名,避走天涯。”
虽然他觉得有些可惜,她没有成为他计谋里的妹喜或是妲己,乱了他皇三叔的江山,但他也觉得可喜,至少她全身而退。
他私以为,面对生死,没有人会选择去送死,正当他准备功成身退时,却听马车里传出一声急喝:“唐佑,快,快回报国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殷凤离也想得个善终,可是,她不能让假扮她的如宝代她去送死,更何况,如宝怀着皇帝的子嗣,这一尸两命,叫她如何舍她们而自己偷生,她若是脚底抹油跑路,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于是黑夜里,皇甫弘烈只看到载着她的那辆马车往报国寺方向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