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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世间多困扰

(4合1大章)伴随着章宜的一声收卷,堂下的几千考生同时停下了笔,一言不吭的等待收卷。这是规矩,如果有谁在章宜说停止之后还动笔,哪怕是文若飘鸿也就只有一个黜落的下场。

收几千个人的卷子其实是很废体力和时间的事情,而且难免会顾此失彼,背对着收卷人核对答案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好在章宜不愧为进士出身,虚空凝笔写了一个收字,几千张答卷便如同纸龙一般排着队不一会儿便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桌子上,这意味着考试正式结束了。

张浩甚至能听见了考场上几乎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收拾文墨,放在笔袋中,准备出场。

章宜几乎是一目十张的批阅着答卷,这等分心神之术最起码也是进士才能学会的,不到一刻,便将试卷给批阅完毕了,考卷通过了的三百份放在右侧,没有通过的则是放在左侧。

分心神之术极其消耗文力,章宜哪怕是常年批阅公文,一次性改了几千张答卷还是有些累了,额头上不时的滴落下一两滴汗珠。

接下来就是考生们退场的时间,毕竟秀才考试实在不规范,不像进士科那般每个人都有一个小隔间。当然也因为这种考试也不用写诗赋策论,只需要默写四书五经就够了,而默写的东西会就是会了,不会苦熬再长的时间也还是不会。

考生们三三两两从章宜和张浩旁边走过,每一个走过的时候都恭敬的对着章宜作了一揖以示尊敬,章宜便将答卷一一递还给学生,如果过了的学生会说一句三日之后来县衙受礼——这是要给学生秀才功名了,如果没过的则会说一句还需努力。

而在一侧的张浩也有学生在路过的时候作了一揖,张浩都一一作揖以示回应。

读过书的人多耳聪目灵,就算连秀才功名都没有拿到的人也是如此,方才章宜张浩林游三人的对话就算是最后排的学生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能虚空凝笔至少也是举人才能做的事情,理应行礼,却没想到这个举人如此客气,一一还礼。

章宜见此有也些许好奇,但依旧是闷不作神。

刚出了考场,声音就热闹起来了,考场里面讲究纪律,可出去了就没那么多讲究,加上考生都是半大的孩子,闹腾点也再所难免。

“方兄,你觉得考的怎么样?我运气好,抽到的两道试题一道是论语一道是诗经,县尊大人是给我过了。”一圆脸少年把书袋夹在了自己胳肢下,有些兴奋的问着旁边一国字脸的少年,显然是自觉考的不错。

国字脸少年的脸都快成苦瓜模样了,侧着头瞄了一眼圆脸少年又把头给转了回来。

“李兄你就别寒碜我了,我抽到的试卷一道是中庸一道是周易,几乎都不会,这两个时辰就完全是发愣,都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爹娘了。“

圆脸少年听言显然有些替国字脸少年有些不值。“方兄节哀,运气不好罢了,再读一年半载又何妨。“

四书之中,论语最易,中庸最难。五经之中,诗书最易,周易最难,刚才两个少年一人抽到的是上上签,一人抽到的是下下签,也只能说是时运问题了。

可国字脸少年原本还只是苦瓜着脸,听完圆脸少年的告诫现在却是几乎要哭出来了。

“李兄,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的情况,这些年来能养我读书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县学只是免了学费罢了,可县里面食宿钱也比乡下贵了太多。这次回去恐怕我就再也不会来读书了,我爹爹已经帮我在城南找了个算账师傅,让我跟着他去学算账去。”

圆脸少年听闻不知如何以对。读书要书钱,不贵,笔墨钱,也不贵,吃饭钱,本来就难免,可加在一起一年怎么着都要个几十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还是太过于奢侈了一些。自家开的是粮店,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钱,老爹也将自己一切都打理好只要求读好书,但不是人人都有自己这样的条件的。

只是可惜了这些年一同上下学的同学了。

张浩在一旁听着也有些感慨,如若不是师尊把自己救了回来,不要说读书识字,怕是当时自己早就成了洛河畔一孤魂耳。

感慨归感慨,张浩还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刚才走过去的圆脸和国字脸少年,读书虽不易,可是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罢,四书五经和其注疏难道不是基础中的基础么?自家在三年前的时候就把注疏都背下来了,师尊也只是说了一句不错罢了,四书五经都背不全居然敢来考试,偏偏还又过了一人。

章宜在旁边看见了张浩的神情有些不对,想起刚才张浩说的那句凝笔写字是秀才皆能,不由的轻轻咳了一声道,准备打听个究竟:“不知为何张兄台每每一听见这些学生谈论四书五经,就有些讶异?”

张浩连忙回过神来,端正颜色作揖道:“县尊实在不必用此称呼,在下年纪尚不及县尊一半,功名全无……“

“这礼是必须要的。“章宜摆了摆手打断道:”我也曾经拜读过令师苏大学士的策论,当初考上进士之前还读过苏大学士的贾谊论,说是大学士的学生也不过分,在下虚长几岁,你我二人同辈相交也是可以的。“

古人对于自己拜读过的文章亦可把作者当成自己的长辈,自家行晚辈之礼,章宜把苏轼当成师长的话,那么和张浩亦是同辈,只不过以县尊之身自降身份的实在不多。

张浩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那实不相瞒,是家师和在下说的秀才标准和今日所见所闻相差甚远,方才考试时我也觉得题目实在过于简单了罢。“

“过于简单?“章宜有些不解。”不知兄台此话怎讲?“

张浩稍稍思忖片刻道:“家师曾言,考秀才需熟背四书五经和注疏,还须熟读公羊谷梁传及其注疏,史书也必须耳熟能详,照理来说,来考秀才的应该多会有些把握才是,可我观刚才考场内外除我之外却无一人。”

章宜闻之大骇:“令师真是这么说的?”

张浩点了点头道:“是的,在下不敢妄言。”

章宜心中苦笑一声,大宋秀才不过是最最基本的功名,有些人少点的地方甚至只要通读几遍四书五经去县衙孔圣人像面前跪拜一下就有了秀才功名,哪怕是在户县这种人口众多的上县也不过是熟背四书五经就必能成为秀才了,张浩说的那都已经是举人中水平不错的人了。

章宜面色古怪的瞅了一眼张浩,咳嗽两声:“那令师说如果要成为举人,考的又是什么呢?”

张浩回忆道:“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经史部怕是要全部熟背一遍,子集部需熟读。”

章宜震惊了。

大宋举人只需熟背四书五经和其注疏就基本上稳拿名额,史部全背去考个进士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那进士科呢?”

“经史子集四部全须熟背。”

章宜的下巴已经快要合不拢了。愣了长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背完经史子集四部著作了。

“敢问兄台如今经史子集已经看了多少了。”

张浩面露愧色:“在下愚笨,十三经和注疏是背完了,史部勉强只能知晓个大概,子部只背了儒家部的《曾子》和《晏子》二书,集部只背过司马相如和楚辞。”

章宜的气差一点没捋顺,连连咳嗽不止。

张浩赶紧在章宜的背上敲击几下。把他搀扶到椅子上。有些疑惑的问道:“章兄是否有隐疾?若有的话应当去看医生了吧。”

章宜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呆滞,“我不仅有疾,还是心疾啊。”

……

……

张浩终归不是蠢人,再和章宜讨论之后也总算明悟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心中对于师尊过去的责骂也不怨恨,只有感激。

毕竟是怕自己骄奢过人。

可张浩知道自家原本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就算是在乞讨中也是最不显眼的那个,难不成现在这样子真的是和曹植像有关?

可要是真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脑海中却只是一片空白。

张浩慢悠悠的走出了县衙。抬头望着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只是北方的春天终归不是鬼竹林那样四季如春,总还是带着一丝寒意。

看着对面的茶馆,方才听师父讲过,他在这里喝茶。

茶馆外面有一蓝色角旗,上面简单的用篆书写着茶字。张浩信步踏了进去,里面也不大,除了对着正门的前台,不过二十多张桌子,其中七八张桌子上都坐着人。

或许是因为这间茶馆就在县衙对面的缘故,七八桌人中有四五桌人都是头戴方巾的书生,而其他两桌看模样也像是皂隶,看见书生模样的张浩走了进来,大多都礼仪性坐着的作了一揖,张浩也是一一还礼。

而一袭银袍的苏轼正独自一人在茶馆的西南角坐着,左手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书,面前空无一物。

张浩轻轻的走到苏轼面前,作了一揖道:“师尊,学生回来了。”

苏轼慢慢的把手中的书放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坐下吧。”

张浩轻道一声是,便靠坐了下去。

“二位客官,不知还要点什么东西?”

张浩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脸上带着礼节性笑意的老脸,布满着象征饱经风霜的皱纹。

“师父,您要喝点什么?”张浩不敢先言,问道。

“随便来点龙凤团茶吧。”苏轼道。

大宋的茶叶还是蒸青团饼茶,茶叶也是没经过炒制的,龙凤团茶在其中算得上是上品了。

掌柜的带些笑意的老脸顿时有些凝固了,龙凤团茶,那些寻常的平民百姓可能还不知有何等珍贵,可是开茶馆的谁能不知这等用龙和凤栖息过的茶树茶叶蒸出来的一等贡茶?这里不过区区一县的茶馆罢了,哪怕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几辆,也是偷偷珍藏起来的,怎么敢拿出来见客?

“师父,您要的怕是紫阳茶吧?掌柜,来一壶紫阳茶。“张浩也发现了不对,连忙圆话。

紫阳茶是陕西名茶,价格不菲,但也不过只是凡茶罢了,常人喝下去也没有多少养身的效果,一般的茶馆都是有的。

苏轼嗯了一声。却也还是不抬头,依旧在埋头看着书。

苏轼手中拿的是一本齐民要术,是北朝北魏时期,南朝宋至梁时期,半圣贾思勰所著。写的是各类奇杂异品、珍宝的所在和用途,他们三人一直在吃的麒麟贡米就是从齐民要术中得到种植方法的。

这些东西虽然说与文人包括平民都息息相关,但还是很偏僻的一门学问,这几个月来苏轼看的都是这些东西,连圣贤书都没有看了。

“客官,茶来了。二位请慢用。”方才那掌柜才刚刚到了柜台吩咐,也就张浩看一眼苏轼手中书名的功夫,一身穿麻布的小二便是端着茶过来了。

茶盏盖还没打开,张浩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茶香,揭开盖子一看,茶叶外形如梭似毫,汤香茶靓,清香四溢。

张浩把茶水泡入苏轼面前的杯中中,茶的芽头在徐徐展开时呈现奇迹,叶片齐齐向上,倒还真的是符合了紫阳茶的紫阳毛尖的别名。

“浩儿,从考场里面出来,你是否觉得为师这些年对你过了一些?“苏轼押了一小口茶,突然问道。

苏轼毕竟是大学士,有千里闻音之能,刚才县衙内发生的一切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学生不敢也不曾有这念头。“张浩恭敬道。

“谅你小子也不敢。“苏轼哈哈大笑,就连胡子都带着些得意。

“我苏子瞻教出来的学生要是这点觉悟都没有,那我也太失败了。“

笑了半晌,苏轼才缓缓放了书,眼角之中有几分不舍,又摇了摇头道:“你是否觉得为师太过无聊了,这些日子看这些书,又喝着这些凡茶?

张浩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

其实不敢已经和上面的不敢也不曾差了些许,不曾多半出自肺腑,不敢却不一定了。

苏轼叹气道:“其实文道一途,不仅仅是为了文人自己,更是为了天下苍生,读的圣贤书虽然能提高文力,但是齐名要术这等书要是用好了就远远不止是救几人之德了。“

张浩不置可否。

这并不出乎苏轼的意料,自家徒儿一直读的是圣贤书,经史子集中的子部也是最少读的,听惯了圣人之言瞧不起这些杂学也是情有可原。

苏轼摆正了身子,稀里哗啦的把书翻到了开头部分,指着手中的书其中一页,“浩儿,你须看看,这页中写着玉稻就是用普通稻米,不过浇灌的却是天山玉水,以前世人一直觉得天山玉水实在是太稀少了,玉稻也只能是少数人的专利,可是前不久在黄帝内经中为师看到过,河水五行属水,可玉却属金,天山玉水更是金水,这是天山玉水为何能浇灌出玉稻的根本原因。“

“为师在想,能不能用其他金水来浇灌稻米呢,比如长江上源的金水。那里也有一大块玉矿,但是玉质斑杂,没有大用,可是把那里的玉水拿来浇灌稻米,也比凡水好的太多了。“

张浩听闻感觉似乎也有些道理,询问道:“既然如此,师尊为何不去尝试一番,一粒玉稻可以让常人十天不食五谷,可惜实在是数量太少,如果此事可为,哪怕效果只有玉稻的十分之一也好,都乃救济苍生之大功啊。“

苏轼合上了书本,轻叹一口气:“为师也是这么想的,可惜长江金水已被蜀王所占,估计是也发现了这点,蜀王自己用了罢。“

张浩听言也有些无奈,蜀王乃大宋王室直属后裔,有王道气运加身,师尊区区一个大学士是奈何不了的。

可张浩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似乎能有点转机,兴奋道:“师尊,学生听说长江玉矿足有万里,而蜀王府中不过曲曲万人,无论怎么看都占不光那片土地的,朝廷可否……“

“浩儿你想的太天真了,毕竟还是涉世未深,哪怕是常人占了便宜都会藏着掖着,律法规定,有私田过千里者斩,可朝中都无人提起此事过,想必是蜀王已经买通朝廷内外了,强求不来的。“苏轼一眼就识破了张浩心中想法,打断道。

“可是……“张浩还心有不甘,想要辩解。

“没有什么可是的,浩儿你还未去朝政,不知文道一途,残酷的很,有些人是读书是为了天下苍生,有些人读书是为了一己私欲,哪怕后者此生绝无可能称圣,哪怕是半圣都不行,但是朝政中后者却还是占了大多数啊。“

苏轼侧眼瞥了下张浩,见张浩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抬起手中书籍,右手虚空一指,把书丢在了虚空之中,书就消失不见了。

周旁的几个文人眼睛都瞪的浑圆了,另成虚空那是大学士才有的手段啊!

“你这年纪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为师当年也是如此,不怪你。”

苏轼放回书后,有几分惆怅的转过了身子,语气有些有气无力:“浩儿,你可知你师娘?“

当年张浩被苏轼从巨石下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至今已有七八年。从来没有见师尊提起过师娘,这不代表别的任何事情,只代表师尊对于师娘至今念念不忘。

放下的东西是不会在意的,只有没有放下的东西才不敢提起。

今天师尊却要提起师娘。

“浩儿……你师娘的事,万万不可对莲儿提起,你师娘若是没死,我怕莲儿想娘。”

张浩应了声,目光落在窗外被风吹散的榆树叶,似有几分疑惑。

街上似乎吹来了一阵春风,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春风拂上苏轼已不似当年那般柔嫩的脸颊,吹进来三两片桃花,闻起来有些迷醉。

苏轼心头无来由微紧,很多年前那种心痛的感觉再次袭来,看着飘落的桃花,那十多年未见的银铃般笑容似乎就在眼前,苏轼啜了一口茶,轻叹道:“你师娘当初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至今也有十多年了,我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亮堂的茶馆内也似乎都变黯淡了几分,张浩端坐在一侧,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师娘想来一定很贤惠罢?”,…,

“贤惠倒是沾不上边,不过很漂亮,和莲儿长的几乎一模一样。“苏轼似乎回忆起了那笑靥如花的面容,微微眯眼道。

“苏呆子,怎么又在这里?是不是功课没做好又被你爹爹赶出来了?”

一双朱红色的绣花鞋映入了跪坐在地面上哭泣的苏轼眼眸之中。

苏轼抬头望去,却只能看见有些昏黄的夕阳和摇曳在空中的一头黑发。

“才没有呢。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罢,你走开,不要管我,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苏轼用沾了些泥土的手狠狠的擦拭眼角的泪花,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喏,苏呆子,给你这个。”眼前的声音带些女孩子特有的甜糯。

“我不要,你走开啊。”苏轼挥了挥手,试图把面前的人赶走。

但是面前那双小手却纹丝不动。

“我当年初初见你师娘的时候,她才七岁,我比她大两岁。”苏轼回忆起当初的第一次邂逅,眼神有些朦胧,有些迷离。

“苏呆子,你怎么又在啊??你就这么怕你爹么”少女束着髻条,一袭白袍,双手插着腰,有些不满。,

“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是不懂的”少年苏轼并没有将手中的书放下,装作陶醉的样子,可眼角的一丝精光还是出卖了他。

少女恨恨的一跺脚怒道:“穷措大,你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轼朗诵的声音愈发的洪亮:“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少女终于发现了苏轼的眼神中有些笑意,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哎,弗儿,你别走啊!”苏轼连忙放下手中书籍,追上前去。

“你师娘她是不识字的,一开始连为师的名字她都不会写,我每次装作不理她她都要生气。”苏轼讲起这段时,嘴角不由的向上翘了几度,微笑着道。

“苏呆子,今天我都嫁给你了,你就不表示一下?”一袭红妆的少女坐在床延,不安的玩弄着手指,俊俏的脸颊上飞上两块红晕,衣服上的鸳鸯图样有些颤抖。

“弗儿,我…”刚在外面喝过酒的苏轼浑身都是酒气,醉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妙人儿,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去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王弗脸上的如同傍晚的彩霞,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为师那晚酒喝多了,就连洞房都忘了,刚进房间就躺下去睡着了,你师娘当时可差点气哭了。”苏轼抬头看着天,自觉有些好笑。

张浩在一旁一声不吭,师父怕是真糊涂了,这些事情都和自己讲,自家却是不好做声。

张浩知道这些都是师父动情之言,在他看来,师父的诗作即便是开头高歌亢奋,可每每提及从未见过的师娘时,文风总会顿时急转直下变的忧郁起来,自家莲儿师父三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师父对于师娘用情之深,从来不看师父诗作的莲儿可能不知,自家还是知晓的。

“官人,今日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对镜贴着花黄的王弗将鬓角青丝随意拢了拢,看着苏轼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的后背问道:“今日又是怎么了?”

苏轼依旧是颤抖不已,但脸色显然已经不再愤怒,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叹息了声,侧着身子从王弗身侧挤了过去,低声说道:“为夫晚上累了,先歇息吧。”,…,

王弗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因为成婚多年的缘故,眼角已经有了几丝皱纹,但是肤色依然如玉,也因尚未生子的缘故,身段依旧窈窕。

“官人,妾身虽没有经历过朝政,但是也知凡事须让人三分。敬人三分,官人成进士时日尚短,和那些大学士是争不得的。”

苏轼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听见,没有声响。

过了半晌,苏轼才闷闷不乐的发出了蚊子叫般的声响:“弗儿,为夫不是想争,是不得不争。”

王弗眨巴着和苏莲几乎一模一样的明媚双眸,一声不吭,只是白玉般的柔荑抚上了苏轼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变的有些瘦弱的胸膛。

“官人,先睡吧,明日清醒了再想。”

苏轼叹息了一声,看见张浩有些莫名的神情,似有所思的说道:“当年王安石王相公成大学士已经三十多年了,成大儒之后,深受官家赏识,没过多久便定王相公的新法为朝政根本。为夫觉得新法是与民争利,为臣所不齿,加上又年轻,在朝堂上就和王相公吵了起来。,…,

张浩不是蠢人,明白师父说此番话的用意,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儿,罕见的露出为难之色说道:“若今后利与义不可得兼时,不知如何取舍。”

这几字竟仿佛也是苏轼的要害,他紧紧抿着嘴唇,明显陷入极剧烈的心理挣扎之中,很久之后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

“当年为师也曾遇见过这个问题,自当取义舍利。“苏轼的语气似乎有些痛苦。

苏轼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家中,左肩上被刀剑所弄的伤口已经涌出了鲜血,就连头顶上一直不乱的头发也散开了,可是苏轼并没有在意。

他隐约有几分不祥之感,这些日子,他连番上书弹劾新法,总会造人忌恨,自家早就作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果不其然,才是上书的第三天,在京城内,在有皇家无数眼线的京城内,自家居然被人围杀了。

好在自家总算是进士文力第一人,侥幸拖到了禁军到来,逃出生天,就连身上的伤都不顾就跑回家去。

“弗儿!“苏轼才刚踢开家门,心中的不详之意愈发浓厚,原本家中虽有奴仆,可大门却是不可能开着的。,…,

苏轼紧蹙着眉头,眼角有几滴清泪划过。…,“家中的奴仆全部都倒在血泊中,莲儿那时正好去了她叔叔家逃过一劫,可弗儿…………。“

苏轼眼角的泪水已经滴落在了茶几上,混合着茶水也不知是何滋味。

“为师……为师把自家翻遍了也没找到你娘人影,只有一封信留在桌子上,那是有人假借为师的名义找你师娘去开宝寺相见。”

“那师娘……”张浩皱着眉头也有些震惊。

大宋文人相争,祸不及妻子。甚至祸不及性命,将其赶出朝政就算是胜利了,而出了朝政后是继续研读还是隐居山林则是无人问津。

听师尊所言,不但有人使徒在京城内杀一个新科榜眼,还祸及家室,实在是凶残至极。

“怕是凶多吉少,为师找了几年,方才心灰意冷,贬谪后才在鬼竹林隐居。”

苏轼的声音有些哽咽。

“浩儿,并非是为师没有正义感,只是你师娘的例子在先,为师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朝政,天下,非一人一日之功,依你的天赋,将来迟早是要入朝廷的,大儒虽能在野,可是若想成为圣人却是万万不能在野的。”,…,

苏轼扶着膝头站起身,不算伟岸的身躯在微凉的春风中显得有些萧瑟,他盯着张浩,用认真而没有夹杂任何其余情绪的声音细声说道:“我苏轼教出来的学生,自当是舍生取义。”

“但是,浩儿,水滴也能石穿。你今后有的是时间,凡事不必操之过急,不必和为师当年一样。”(远秋恢复正常一日两更新,欠的两章过两天补回去,另外此书已经渐渐展开剧情了,眼眸第一次写小说,还有些不大连贯,望见谅)

理想与现实之间一般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幸师尊并没有放弃他自己的理想和尊严,这些年来就算是贬谪在外,他还是希望能够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

故君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张浩觉得师尊没有错。自家虽然尚未经历朝政,但是对于新法也知一二,王相公本意虽好,但总归是与民夺利的,君不见青苗法名目繁多的勒索,弄的百姓苦不堪言。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他一向以为王安石王相公是即将踏入半圣的人了,心性自然是向善的,怎么会立这些祸害百姓的法规。

从刚读书的时候,张浩就知道成圣人哪怕是半圣,文力心性缺一不可,大奸大恶之人永远与圣人无缘,或许也因为如此,苏轼并没有怀疑过王安石与师娘的失踪有关,即便理论上王安石是最大的嫌疑者,他有足够的动机。,…,

但是大奸大恶之人真的成不了半圣么?

张浩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有几分犹豫不决。

这话有些耸人听闻,说出来怕是会被整个大宋的亿万读书人唾沫给淹死。

可张浩抬起了头,却恰好与苏轼目光相对,瞥见了苏轼眼中的温和可亲甚至是鼓励的意味。

张浩还是没敢说出口,这次不是不想,是不敢。

苏轼将茶杯中有些凉了的茶水倒掉,又泡好一杯滚烫的茶水,用很慢很慢的腔调说道:“我当初也曾怀疑过王相公,但是浩儿你没有与王相公接触过,怕是不了解他的为人,他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

张浩不由地蹙起了眉头,师父看人一向挺准,既然师父说了不是王相公就自然不可能是他了。

可除了王相公之外还能是谁呢?

苏轼将张浩的神色都看在了心里,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失望,原本是希望张浩能够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前面继续固执,反驳自家水滴石穿之言,怀疑王安石是幕后黑手,也好于盲目听信自己。

这是大忌。,…,

即便这些日子自家一直努力的让浩儿一人说话,无论浩儿说什么都在反驳,也不见得浩儿能坚持他自己的意见。

苏轼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从口袋中掏出一条写了字的紫金色帛书,放到了张浩面前。

但凡紫金色的东西都跟皇室与朝政有关,常人不得随意翻看,张浩有些诧异的盯着师尊,怕是师尊拿错了东西,但见师尊示意自己拿过去看,便很自然地接过丝绸,熟练的将其摊开在桌子上。

丝帛上没有其他字样,只有两个玉色大字。

太学。

“师尊,这是……“

张浩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本就不小的眼眸愈发明亮,他知道这是入太学的凭证,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

太学是天下学子的最高学府,未达进士的精英大多入太学读书,传说中上舍一百人文力都堪比进士,仍然在太学中苦读,只等三年一次的贡举。

苏轼并没有理他,只是低头自顾自的搅拌着茶水。

茶水随着茶叶的散开,满室都溢出了茶香,茶馆中的其他人不由的转头侧目。…,苏轼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而右手却是虚点虚空,原本平滑无奇的空气中却是泛起一丝涟漪。

渐渐的,原本萦绕在张浩旁边的茶水雾气不见了,茶几不见了,桌子不见了,最后就连整个茶馆都不见踪影,整个世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张浩对此并不陌生,这是师尊独有的文力展现,可以屏蔽他人的窥伺,这凭证想来是挺要紧的东西,师尊怕是不想让他人轻易看见。

“浩儿,你想去太学么?“白茫茫的雾气中传来了苏轼的声响。

“弟子想。“张浩没有犹豫。

“若是为师不肯给你呢?“

“弟子还是想。“

“若是去了太学就再也回不到紫竹林了呢?”

张浩终于还是有些犹豫了。

“还能再见到莲儿妹妹么?”

“不好说。”

“那不去了。”

张浩下了决心。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

……

……

……

第二日清晨醒来,张浩睡的极好,这三天还需要在户县中待上些时日,师尊给了些银两,让自己去闲逛去。,…,

苏轼站在窗口,看着下方张浩远去的背影,面色终于有些笑意:“这小子看来也不全是榆木脑袋,为了莲儿总算还是懂的拒绝了。”

太学凭证自当是会给张浩的,去了太学苏莲和自家也会过些时日就去京城,苏轼昨日只不过是恐吓张浩罢了。

而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张浩仿佛听见了苏轼的声音,却是转头对着窗口挥了挥手。

苏轼不由愕然,苦笑一声,就此作罢。

师徒二人住下的酒店是户县中最好的,章宜昨日就帮两人安排了上房,靠着窗户就能看见户县最美丽的风景。

而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轼转头盯着房门,过了片刻,似乎是看清楚了门外的人影,随机放下心来,打开了房门。

门外正是户县县令章宜。

章宜穿的是一身便服,而不是正经的官服,估计不是为了公事前来,就连嘴角的胡须微微的往上翘了几分。

章宜微微的作揖道:“苏大学士,张浩怕是去了城外的杨春湖了。”

苏轼猛然一定,眼神如炬。目光所触之处温度急剧降低,客栈房门瞬间便凝上了一层冰霜,发出了咔咔的结冰声响。,…,

这样的咔咔声持续不到片刻,房门终于悲鸣一声倒地化成了碎片。

“你在跟踪我们?“苏轼的语气带些冷意。

章宜冻的浑身都有些哆嗦起来,但还是正色道:“岂敢,只是他这方向又无其他景色,直走不到十里便能出城了,而杨春湖是我户县为数不多的景色,要是见了定然回去游玩的。

苏轼的眼神顿时缓和了下来,摆了摆手,用有些歉意的语调说道:“子瞻孟浪了,兄台莫怪。”

章宜连忙作揖道:“不敢不敢,下官字伯义,也曾拜读过苏大学士的习作,岂敢以同辈身份相交,今日前来,便是邀请苏大学士前去城南高冠瀑布游玩。“

苏轼欣然许诺。

就在房门倒塌的同时,张浩也是一路走到了城门外。

毕竟张浩有了举人之上的文力,十里之地不过须臾的功夫罢了。

张浩不喜在城内人多的地方闲逛,声音嘈杂,太过混乱,而方才听路人说出了城门就有一湖,这才出城观看。

杨春湖不大。不过方圆百里,湖水也不甚清澈,亭台楼阁倒是一应俱全。

这两天刚下过几阵春雨,湖岸原本有些萧瑟的草地就像海绵吸尽了污垢,显出一泓清碧。浅滩上的流水净似琉璃白玉,露出浅黄或淡绿的水底卵石,每隔百十米就有个激流冲刷出的碧绿水潭。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缀着颗颗深绿色宝石的银带。

张浩踢踏着岸边石子,闻着春风,有些沉醉。

虽然昨日拒绝了太学,但是张浩并没有懊恼,心情也还算不错,莲儿和自己已经相处了近十年了,去了太学就见不到莲儿,张浩不能想象那是怎么样的日子,出于这种心态,张浩才第一次拒绝了苏轼的意见。

当然张浩也不知那只是苏轼的考验罢了。

……

……

春风如同舞蝶一般吹散了张浩的心绪,拉着张浩的衣袖摇曳不止。

张浩盯着湖面上的一艘小船有些惘然。

小船依旧在水中荡漾,似乎和旁边的船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过是一船一桨一人而已,但是张浩却隐约觉得船上的人不大像是平常渔民。

倒也不是什么张浩慧眼如炬,只是单纯的觉得船上的人似乎和其他人有点不大一样。

也就在张浩有些困惑的时候,那艘小船上的人忽地起身,冲着张浩摆了摆手,示意其过来。

张浩停下了踢着石子的左脚,好奇地看了一眼船上的白色身影,又看了眼脚底的石头,停顿片刻便飘然而起,飞于半空,踏水无痕。

杨春湖已经不在户县城内了,不再有不得飞天的禁令,张浩自然是乐得方便。

张浩飘飘然的立在了船尾,整理了下被湖风吹散的头发,环顾四周,不大的船上有一白袍书生,看模样是正在钓鱼,旁边烫着一壶暖酒,旁边有两根鱼竿,用的是竹子,不算什么稀罕物。

于是双手作揖道:“在下张浩,冒然来此,望兄台见谅。

船上的人明显没有诧异张浩用飞的方式过来,施施然放下竹鱼竿,从容不迫的转过身子,颇为优雅,正了正衣冠,摆了摆手道:“无妨,张兄台实在客气了,在下王雱,字元泽,方才见兄台一人于岸边赏湖,心生向往,才邀兄台前来船上。”

王雱大约三十岁的模样,长的算是俊朗,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配上方正的国字脸,至少在面相上算的上是一等一,讲的话也是文彬彬的,可声音却很是粗犷。

古人面相一国二甲,国字脸算是第一等,甲子脸即瓜子脸和鹅蛋脸算是第二等。其他脸型多算第三等,至于地包天等长得太丑的在某些朝代是做不了官的。

王雱提起一侧的鱼竿,冲着张浩眨了眨眼:“张兄是否也来钓上几尾?”

张浩疑惑皱了皱眉头,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一侧,看着船头几尾扑哧扑哧直跳的湖鱼,明白了对方的好意,左脸颊里酒窝隐现,笑着说道:“那就多谢王兄了。”

王雱大笑一声,将鱼竿丢掷在张浩面前,拿起烫好的热酒,狠狠的灌了一口。

烈酒原本就是至阳之物,热酒才刚入腹,王雱就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叹息。

“好酒!这几两银子算是没白花,王某原本还在担心这杨春湖虽美,但是无人可与我把酒言欢,恰好有兄台在侧,我俩不如先钓上几尾湖鱼,再来品一品这美酒如何?”

也不知王雱天性自然熟还是借着酒力,很快就和张浩打起了交道。

此时正是春暖时节,湖面上浮冰是半点全无,但是湖风还是有些冰凉,不过有热酒伴身,两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冷意。

张浩曾在竹林瀑布附近钓过鱼,但是次数不多,就算是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洞察力与控制力,与时常钓鱼的王雱比起来,技术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差的太远。

张浩只能眼巴巴看着王雱面前的鱼竿又有了动静,鱼线时不时的沉浮一番,想来又是有鱼上钩了。

杨春湖的鱼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吃鱼根本不需用钓的,随便找跟竹棒,往水里面用力砸一下保证有鱼浮上来。

张浩盯着自家眼前水下几条吐着泡沫似乎在嘲弄自己的湖鱼恨恨想道。

不过二人都是来休闲的,就算是比赛张浩也早就做好了输的准备,不会这么没有耐心,用竹棒来破坏情调。他盘膝坐在渔船的左侧,拿着钓竿,纹丝不动。

可是过了许久,张浩却还是连一条都没能钓上来,倒是后侧的王雱经常发出几声欢快的声响。时不时拿起热酒猛灌一口,很是满足的模样。

“兄台,钓到了没有?”王雱的粗犷声线从背后响起。

张浩举了举钓竿,很无奈的说着:“快有了。”

“这钓鱼啊,靠的是耐心和毅力,兄台莫急,鱼迟早会上钩的。“后侧的王雱哈哈大笑。

“话说见兄台已经能踏水无痕了,想来也是有功名的人,不知兄台拜师于何人之下?“

张浩刚想作答,想了想有些不妥,便转口道:“家师隐居山间,不愿张某报名扰他清静,兄台见谅。”

“无妨无妨,王某倒也向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不说其他,实在惬意,如我一样,身居闹市就连像今日一般的钓鱼都没都没有什么机会。”

王雱熟练的把鱼线收回,鱼钩上又是一条几十斤重的大鱼,常人如果钓上这种鱼怕是要大费周章,运气不好连人都会给鱼拉下水去,而王雱却是只用两根手指夹着鱼线,任凭鱼怎么折腾,鱼线都没有一点回退的迹象。

“哎哟,这鱼恐怕都快是成精了啊,这么大的个儿。”张浩听见了后面鱼挣扎的声响,才刚回头就看见一条三尺有余的大鱼。

可王雱才刚刚把鱼钩从鱼嘴中拔出,就把鱼给放回了湖中。

“王兄,你这是……”张浩见状有些惋惜,这么大的鱼这辈子也只在洛河畔见过,至于吃是从来没吃过的。

“这鱼是快成精了啊,看模样活了也得有个几十年了,也太大了,肉老又不好吃,天有好生之德,畜生长这么大时月也不容易,放了就放了吧,这些鱼也是够吃了。“

张浩顺着王雱的手指瞥了一眼船头,却是吓了一跳,已经有七八尾手臂粗细的鱼被打晕了放在船头,一动不动。

张浩先是看了一下周围,确认了没有闲杂人等,这才上前拱手道:“兄台的钓鱼技巧好生了得,实在佩服。“

王雱哈哈一笑,麻利的拿起一条鱼掏心剖腹,把鱼在湖中洗了洗。回应道:“和醉翁说的一样,熟能生巧尔,你看旁边渔船那些渔民,别瞧他们目不识丁,若他们要是钓起鱼来,就刚才说话那点功夫指不定都能钓上七八尾了。“

醉翁指的是当朝半圣欧阳修,写过一篇卖油翁的名作,卖油翁将钱币放在葫芦口上,把油从钱币口中倒入,油尽数入葫芦而钱币则滴油不沾,问起原因,唯手熟尔。

“王兄过谦了,反正这手艺我是学不来的”张浩打趣道:“不过这些鱼怕是去市场中卖怕都能卖个几贯钱了吧?王兄若是不读书去当渔翁想来也是能每天逍遥自在的。”

杨春湖春鱼肉质精嫩,肥而不腻。而且因为春季经常吃岸边落花的缘故,似乎也沾上了花的芬芳,吃起来格外香甜,是做鱼脍的好材料。这几尾鱼去市场中卖几贯钱确实容易的很。

“张兄就别寒碜我了,这钓鱼是幼时留下来的活计,我平日里忙的几乎没空吃饭,这不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钓鱼,比起以前还是生疏了不少,王某是真的羡慕你们,能醉心学问,能游览大好山川。”

王雱把鱼洗净,不知从哪里哪来一块砧板,心念一起,便是把鱼切成了一片片几近透明的鱼片,薄如蝉翼。甚至比刀功最好的厨师切的鱼片都要精细几分。

这简直就如同神迹一般。张浩暗叹一声,表示自愧不如。

“张兄,我看这水的动静,马上就能有鱼上钩了。“王雱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张浩旁边,盯着眼前的水面冷不丁的说道。

“借王兄吉言。“张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都快绝望了。

可正当张浩这么想着,突然感觉手上一沉,鱼竿一下弯了起来。

钓竿弯的如同月牙一样,张浩一下有些心急:“咬钩了!王兄,咬钩了!”就连左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放,很是心急。

王雱听闻苦笑一声,“张兄,咬钩的是鱼,可不是我。”

可张浩显然没有听到这声玩笑话,正在聚精会神的与鱼竿较劲,没等多久,便将鱼竿拉起。

王兄,有鱼了,我钓上鱼了!”张浩兴奋的如同孩子一样,原本近十年养成的习惯顿时抛之于脑后,又蹦又跳。

王雱先是苦笑一声,侧目一眼,顿时哭笑不得。

一尾不过小拇指粗细的小鱼正在清晨的阳光下瑟瑟发抖,张浩兴奋的回过头来,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王兄,你说这鱼切片好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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