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看着一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苏轼,穿好衣物后,很是淡定的下了楼喝茶拿早饭走人。
户县毕竟只是一个县,没有能够如同开封府一样昼夜不息,大多数人家在天黑之后就差不多睡下歇息了。
因为睡的早,自然是要起得早,即便是户县最好的酒楼的掌柜也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着买菜买酒准备一天的活计。
张浩一手拿着油炸糯米团,一手拿着豆浆行走在春雨过后有些湿漉漉的主城干道上,一脚踩下去,脚下的泥土发出吱呀的声响。
张浩是准备去找王雱了。
在街头寻了位慈眉善目的老妈妈问清楚道路,张浩便踢踏着雨水一路向户县城北走去,走了十多里路,绕过户县内的风雨亭,终于看到了两颗在风中扬曳着的鬼杨柳树。
他闭着眼睛想了会儿,对比下昨日王雱和自己说过的舆图。信步迈上前去。
两棵鬼杨柳树中间有一条幽静的街巷,宽窄勉强可以过马车,但也只是勉强,算不上如何宽阔,街道两旁三三俩俩矗立着不知谁家的宅院,大概也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没有传出一丝声音,很多参天大树从院墙里伸出来,搭在三两行人的头顶,显得有些幽冷。
张浩慢慢挪到街巷中段,有两处府邸大门相对。两家府邸十分格局相像,只不过右手边那家阶旁肃立的石狮格外干净,上面没有显眼的灰尘落叶,朱门紧阖,铜环无声。
而左边的石狮显得稍微有点破旧了。一阵春风吹过朱门,铜环发出几声喑哑的吱呀声。
张浩盯着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宅邸,想回忆起王雱昨日说过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王雱说的是破旧的石狮子还是整洁的石狮子,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上前拿起整洁的石狮子府邸的铜环,轻轻的敲了敲门。
敲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幽静的小巷里还是格外明显,府邸里面传来了一声甜美的女声。
“来啦。”
张浩暗忖一声不好,这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怕是自家敲错门了,才刚想转头,面前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张浩只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边摆,颇不自在。
门开之后,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张浩的面前。
她微微抬起了头,只见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身姿却是玲珑有致,婀娜多姿。如此妩媚动人的女子但是看发髻却还未出阁。就连张浩这等已经见惯了苏莲美貌的人都为之有些惊艳。
“这位相公,你是来找谁的?”看见张浩的样子,面前女子显然是见惯不惯的模样,依旧是用甜美的声音问道。
张浩定了定神,拱手道:“在下张浩,是来找王雱王元泽兄的。”
那少女咯咯的笑了两声,声音如同春风吹过风铃一般,翠如玉笋般的手指高高扬起,点着对面的府邸道:“王相公是住在对面他大舅舅家呢。相公怕是敲错门了罢。”
张浩顺着青葱玉指瞥了眼对面那显的有些破旧的石狮子,随后又拱手道:“多谢姑娘指点,打扰了。”
“相公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少女目送张浩转身离去,随后把府邸大门关紧。
张浩摇了摇头,轻轻叩了叩略旧一些石狮子府邸的大门,想不到户县也有如此妙人儿。
北方水土大多能养出粗犷的女汉子,声音甜美的似江南女子的可不多见。
敲门之后张浩驻足不到片刻,王雱便打着哈欠开了门,一脸疲惫的模样,一边领着张浩一边抱怨道:“浩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为兄还想多睡一会儿,昨晚酒席喝太多了,困的不行。”
张浩看了看王雱眼睛附近一圈的黑眼圈,眨了眨眼,压低了声线道:“王兄这是去喝花酒了?”
王雱立马瞪圆了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愤怒道:“为兄看起来就像那么不洁身自好的人么?昨日那是大名鼎鼎的苏子瞻苏大学士来了户县,章宜章知县带的头请客,让我们这些还在户县的学生或者游经户县的都去见一见苏大学士的风采。”
“为兄昨日还被苏大学士给认了出来,怎么,在你眼中为兄就这么不堪?”王雱语气不无有几分得意。
张浩沉默不语,想不到昨日师父直到自己睡着了都没过来是却是去应酬了。
王雱见张浩不言不语,还以为被自家唬住了,把张浩领到大堂的座位上之后,又泡上一壶热茶,神秘兮兮的从衣袖中拿出一纸丝帛道:“浩弟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张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王雱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浓了:“这是昨日苏大学士的亲笔诗文,为兄昨晚从一群疯狗模样的人之中抢出来的,准备裱起来珍藏了,话说回来,那群平日里看来一本正经的人昨日真的是变疯狗了啊,为兄抢到这丝帛真是不容易。“
张浩看了看王雱脸上的得意之色,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的话语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去,只是在肚子里腹谤一句与狗夺物者不知为何物。
王雱端起一碗粥,示意张浩要不要来点,得到否定的回复后,自顾自的拨着碟中的咸菜丝,砸吧一声就喝一口稀粥,很是满足的模样。
“浩弟,话说回来我在大舅家也住了有些时日了,这户县大大小小的风景也算是看了个遍,可昨日回家的时候为兄却是看见了这户县最好看的风景。“
张浩正欲问什么样的风景,随即想到刚才那一抹惊鸿,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对面那家府邸的姑娘?“
王雱有些惊讶的点点头,疑惑道:“浩弟你怎么知道?“
张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方才不知道哪家府邸是王兄住的地方,随便敲了家,恰巧撞见了。“
王雱拿起筷尖戳破碟中咸蛋,兹的一声冒出几滴金黄色的油水,啧啧两声:“你小子还真是有缘,对面那加府邸就是户县县丞的女儿,长的真的是貌若天仙,偏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惜就是县丞的女儿,要不是为兄已经有了家室,就凭那相貌也铁定把她娶回家里。“
大宋只要是文人,除非是皇室,哪怕就是一县丞都不可能把自家女儿嫁给其他文人做小,嫁女儿必须要明媒正娶,王雱已经有了正妻,是不可能再娶人了。
张浩放下茶杯,下意识看了看大堂四周,压低声音说道:“王兄你也还是真敢说,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妇容不过第三,德行才是第一,你就不怕娶个妒妇回家?“
王雱听完放下筷子,哈哈大笑。摇了摇头:“浩弟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你看就那姑娘那身段,啧啧,那模样,比我浑家好上太多了,娶上个这么看起来如此妩媚的未出阁姑娘,不要说是妒妇了,就凭她那相貌你舍得让她独守空房?“
王雱端起粥来,一口吞咽而下,又道:“世人都说妇德第一,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娶个好看的才最要紧,不然每天晚上起来发现枕边人是人是鬼都不晓得,吓都给吓死了。“
张浩沉默片刻,渐渐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元泽兄此言甚妙。”
王雱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是在说笑话,打趣道:“浩弟你如此在意,是不是看上那家姑娘了?反正你尚未娶亲,只要你点点头,我帮你上门说去,包管马到成功。”
张浩看着王雱拍着胸脯的模样,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