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盘悬空,地上像是铺着一层银霜。正值深夜人静时,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在港湾里回荡。
我们刚穿过街道,父亲就在桥上,停了下来。我的双腿发软,一停下来,就接着发颤,我一手扶着桥墩,一手按着石狮子的脑门。
“休息一下吧。”父亲把包裹放在桥墩上,说:“我有件事要让你清楚!”
“说吧,我相信这是好事,对我们而言。”
父亲却摇了摇头,说:“你小时候,我说过,关于你母亲的!”
“母亲,她不是因为……为我而去的吗?”每言及母亲,仿佛都有一种魔力,让我心里难以平静。
“不错,娟儿是为你而去。可是,你当真她是难产而死的吗?”父亲情绪突然很激动,激愤地说:“错了,你大大地错了,是我瞒着你的……你母亲如今活着好好的。”
“母亲……她还活着……”我心里极受震撼,如遭雷击,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了。
“娟儿”向来父亲这么称呼她的,我当然不能这么称呼。当我听到母亲还活着,我心底深处,那一片柔软悸动着,这一刻,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来。从小缺少母爱的我,内心毕竟有些多愁善感。
父亲眼里也是泪光闪动,他望着夜空那一轮明月,把手拍着我的肩膀,每次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我抹去眼泪,哽咽地说:“母亲,她不能来看望我们吗……”我喉头像是哽住了的感觉。
父亲呼出一口气,望着我,说:“多少年了,原本……即使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但是,你既然要入修真界,为父又何必再瞒着你。”
“你告诉我吧,我入修真宗门,一定会刻苦地修炼!”在这一刻,我心里萌生一个心愿。
“我一定会让你入宗门,我有位老相识,他能给你带来好运!嗯,为父此生最服他一人!他曾经是青松派百年进入内门的弟子之一!”父亲谈到那个老相识,兴致提高了不少,向我滔滔不绝地介绍,性情和爱好。
我暗暗感到愕然,此刻,有个老大问题,不住盘旋在我脑中,母亲她如今身在何处?就算我不问,他应当告诉我的,可如今却迟迟不说,还把话头扯到一些不相干的人身上。
我心里突然一惊,暗暗生疑:“难道…母亲其实死了,早在生我时,就死了……不然他为何说的不明不白,现在更是刻意遮掩。”转念一想,暗暗地摇头:“不对,父亲从不对我说谎的,他此刻不告诉我,自是有难言之隐。”
我暗暗地瞥一眼父亲,眼见他故作轻松,实难掩饰眉头纠结的一丝忧愁。我心里暗暗地叹息:“罢了,母亲的事,还是今后在问吧,如今……”
父亲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道:“你现在这么大了,迟早要独立生活的,今后自己保重吧!”
我点头答应,笑着说:“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不是小孩子!”
父亲凝视着我,虽然见我满脸心思,却什么都没问。
他打开包裹,揭开了布,里面赫然是一把古琴。我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父亲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星光稀薄,一轮明月已在东山之上。
父亲一言不发地将古琴搁在自己的膝上。嗡咚,父亲单指轻抚琴弦,常年劳作的脊背挺得笔直。我猛然觉得,父亲整个人气势大变,他哪里还是一名庄稼人,宛然是一名雅士。
“琴剑出!”顷刻间,父亲长身而立,左手托琴,右手轻舞,从琴弦上疾掠而过。
呛——古琴突然射出一缕白光,我的眼睛顿时花了,随即一阵冷气拂面。
就在我觉得自己完全成了瞎子时,一粒冰冷的圆物塞在我的双唇之间,接着就闻到一股清香直冲脑门,我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响起父亲严肃的声音,催促地道:“张嘴快吞下了!”
我想也不想,就吞下了。顿时一股冰凉的液体融化在我的唇齿间,一股凉意直达脑门,接着眼睛像是敷了药膏一样,冰凉而轻微刺痛。
这一刻,整个世界是黑暗的。我此刻心里感到惶恐,尤为我暂时的失去视觉。我根本不明自己的处境,尽管,我想知道那白光是什么,而我吞下的,又是什么?这一切,都没人给我解释。
我依靠着桥,默默的。我没有呼叫父亲,我恼怒他的不解释。他可以提前和我谈一谈,也好使我有心里准备,可是,他没有。我心里暗暗地叹息:“十多年来,你从来就是如此!”
我在心里暗暗地起誓,如果有人问我问题,我一定耐心地知无不言。我为这个孩子气的誓言,顺便拉上如来佛祖作证。突然,有人轻轻地叹息,接着我觉得背上被轻拍了一下。我不明所以,一声父亲来不及呼出口,一双脚离开了坚实的地面,一股风直灌入我的喉头,我顿时闭嘴了。
“我被人抛出去了吗?!”这是我第一念头。我双手踢打着,丝毫触碰不到任何物体,我身边实是空无一物,如果有人看到,我肯定像是只青蛙,身处高空,四肢挥舞,多么滑稽!我想。
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慢慢冷静下来。我的衣服被风刮走,只剩下裤子。我用手半遮嘴巴,避免飓风直贯我的肠胃。
“父亲!”我大声呼叫的我的父亲,他是最后的依靠。可是,我的声音被飓风搅碎,即便如此,我想,如果我身边有人,或者是父亲。他定当听得到,我已经用了我最大的力气呼喊。
当我确信父亲根本没在身边时,我挣扎着,哭着,惶恐着,我希望自己能睁开眼睛。我的眼睛先前被白光刺痛,吃了那个冰凉的东西,早就已经好了,可是我睁不开。眼圈是冰凉的,没有丝毫意识。
发现这一切无法改变时,我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我确信自己命不该绝,何况这一切,难道不是父亲搞得鬼吗?
“父亲,去了哪里呢?他先前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我知道,他还是我的父亲!这不解释的臭脾气依然在生效!”我开始幻想着父亲的处境。可是我自己的意识却像抽丝剥茧一样,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