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是停了。
“小姐。”
我出言提醒，莲华小姐才回过神来看我一眼。
新帝登基不过两年，第一次选秀充实后宫，小姐作为正谏大夫柳文洲嫡女，自然是要参选的，也自然，选上了。
而从出宫以来，小姐便一直红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
当今皇上不过二十有二，相传俊逸潇洒、博学多才，小姐如此这般，也是正常。
“玉儿。”小姐拉住了我的手，“我想入宫，又怕入宫。”
“小姐怕什么？”我轻声劝道，不让我二人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去。
“玉儿，你陪我最久，我才告诉你的。”小姐低下头，“皇上今日夸我了，夸我好看，还说、还说将来我入了宫，他会赐我'丽'字做封号。玉儿，我才第一次见皇上，可我害怕见他。”
车夫又提醒小姐下车，我应了声，又回头劝道：“皇上是喜欢小姐才这么说，小姐也不是怕，小姐只要记住别乱了方寸，一切都会好的，嗯？老爷夫人肯定在府里等着小姐呢，小姐下车吧。”
莲华小姐点了点头，任我扶着下了马车。
果然，一进府，夫人便迎了上来，一把搂过小姐，激动问道：“莲儿可选上了？”
小姐闷着不回声，我便回了句“选上了”。夫人闻言，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脸上细粉落在那一身穿金百蝶红裙上。不知怎的，我突然为小姐无端生出几分悲伤。
这时，老爷、秋姨娘、二少爷也都来了，大少爷在边塞领兵，所以不在府中。
“老爷，莲儿选上了，咱家马上就要出皇妃了。”夫人回过头颇得意地给老爷报喜，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秋姨娘。
老爷“唔”了一声不再多说。秋姨娘笑着说了“恭喜”，小姐却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良久，还是小姐说累了，夫人才领着小姐离了大院。
我本是跟着小姐一起回去的，可是见夫人似乎有事要对小姐说，便识趣地退了出来。柳府看似和睦，可是每个人心里藏着的怨恨，怕是谁也没法忽略。我正想着手头还有没有事情可做，忽然被一声“玉姐姐”叫住。
我回头，却见煦优捧着一个瓷瓶，小跑着朝我而来。
“小姐选上了？”
煦优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汗，也不知她刚刚是在做什么，这一擦竟让脸上都变成了黑色，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适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你快说呀，小姐真的选上了？”
煦优有些不悦，粉唇嘟起，愈发可爱。我这才想起，再过一个月，就是煦优的十五岁生日了。
“自然是选上了。”
“耶，太好了！”煦优将瓷瓶放在地上，狠狠地抱了我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吃到御厨的手艺了，好开心！”
“等等。”我推开煦优，“你的意思是，你要陪小姐入宫？”
煦优表情有些困惑：“不然呢，小姐进宫是要带两个贴身婢女的，不带我们俩带谁啊，怎么玉姐姐你不陪小姐进宫吗？”
进宫、进宫……方才我还在为小姐惋惜，怎么我一直没有意识到，小姐选上了，我也是要陪着她一起进入那高墙之中的。
可我，真的不想进宫。我不怕宫里有多少明争暗斗，那是主子们担心的事儿，我只是一个丫鬟，我可以活的简单些，或许谨慎些就可以换一个善终。
可是我不想进去，在宫外，我还有再遇见他的可能，入了宫，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玉姐姐？”
我定了定神，笑道：“怎么会，我当然要和小姐在一起的。”
“哦。”煦优心思单纯，也没多想，抱起瓷瓶说了句“待会儿一起去找小樱玩牌”就又走了。
而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身子很沉重。我一定不要入宫，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了，琉仙坊。我想到这个地方，想到以函，忽然觉得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她一定会帮我的。
说到琉仙坊，王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都内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其中女子无一不是貌美如花、能歌善舞。而以函姑娘，则是琉仙坊的头牌，容貌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多少王公贵族拜倒在石榴裙下。
而我和她相识，却是在她名动京城以前。
我是被十岁被卖入柳府的，至今已有六年了。在那之前，我在人贩子手里辗转了几个地方，因为尴尬的年纪，卖给人家做女儿嫌大了，卖入青楼又小了，加上我原本在家被宠坏，不适合做丫鬟，人贩子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调教。
以函被人贩子带来时，就已经十六了，那时她不叫以函，她说她叫梦梦，她还打了人贩子。我刚被娘卖给人贩子的时候，也打过人贩子，后来就不敢了。可是以函很敢，她被人贩子用棒子打，打得身上都是一道道红痕。我当时就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敢出声，我身上也疼，人贩子用藤条抽的。
后来，我看见人贩子扒了她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