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中,水云天缓缓醒了过来。楚天行总算舒了一口气,可是未见木若曦醒来,心中再泛悲凉。
“师傅,你醒了。你见到我姐姐了吗?”
水云天望过去,小若的尸体依然冰冷苍白,他突然拿起断肠散,想要再次服毒,可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渐渐化做一缕青烟,这才想起,自己用乌藤木做的右臂,丢失在冥界的事。宫月华匆忙拦住他:“仙尊,您刚刚才解了毒,总要休整两日再去!”
水云天哪里肯听,嘴里念叨着:“小若在等我,她在等我……”接着施法,重做了一个右臂,未等右臂全然接好,他便要再次服毒。
突然,地上突然现出一个无底漩涡,一个小鬼战战兢兢将一传音螺扔下便逃的无影无踪,地涡也瞬间消失。
“水云天,冥界之门已经关,再没有人任何人可以来我冥界。你死心吧。”
是北冥乾坤的声音!水云天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昏倒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不顾金古等人劝阻,便赶去了天命阁。慕容采月转世之身久未寻到,就算寻到也不过婴童一个,若不是万般无奈,也不会来此借问天书。
“仙尊不必问天书了,阁主转世之前,曾经托我告诉仙尊,他日若遇到困难,可去万魔谷内询问灵白露。她是唯一存得记忆之神,想必万般答案,都在她处。”青鸾说道。
水云天听了,便又火速赶往万魔谷。
玄月洞内,夜孤玄醒来,感觉头有点疼,开口问道:“本尊这次睡了多久?”
南宫燕看他醒来,激动不已,想倒点水给他喝,可却发现自己手边除了酒,什么都没有。夜孤玄伸手,示意她拿酒,她摇摇头:“不给。”
夜孤玄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跟小若那丫头,学得任性起来了?把酒拿来。”
“玄哥哥你不能再喝了。”南宫燕说完,脸一红,匆忙改口道:“魔尊,你刚醒来,不能接着醉下去,至少,至少先调息内力,修整两日。”
夜孤玄看着她,手并未收回。凌厉的目光,依如往昔。南宫燕只好递上酒。然后自己默默垂泪。
“怎么了?你若是觉得此处闷,我便送你回南诏国。他们只顾着吸食我,想必不会费尽心思追到那里。”
南宫燕大惊,拼命摇头,冲上前抱住夜孤玄的腿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魔尊身边。我不觉得闷,只是你总是一醉数月,我在这里等你醒来,洞里暗无天日,我总也等不到你醒,我一个人,好害怕。”
夜孤玄想了想,淡淡说道:“那不如,你陪我一起醉?”
“不行不行,我得守着魔尊,万一他们有什么企图,我好及时叫醒你。否则,两个人都睡了,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也不知晓。”
夜孤玄这才发现,虽然自己给她饮了魔血,能免受魔界瘴气侵扰,也无需饮食饮水。但是,她却依然苍白无力,气血虚弱。
“难道说,我一醉三月,你竟然都没有睡觉?”
“哦……有时候困急了,也会不小心睡着。”
夜孤玄一向冰冷的目光,此刻竟有了些许的柔和。沉默片刻,他说道:“南宫,你之前说你是南诏国的什么郡主?”
南宫燕吃了一惊,继而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前不知你是魔尊,也不知木若曦是灵尊,在你们面前那么狂妄很好笑对吧?我是燕歌郡主,不过,哼,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自己是南诏国郡主了,太给南诏国丢脸了。”说完自嘲地苦笑一番。
“燕歌,你就同本尊一起饮酒,一同醉吧。你放心,本尊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燕歌?魔尊你称呼我燕歌?”
“怎么?不喜欢?”
南宫燕慌忙摇头,又不知所措地点头:“喜欢。只是……”
夜孤玄把酒坛递给她:“本尊活了这万年时光,独来独往,还从未有过与人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你我算起来,也算同门一场,以后你就叫本尊玄哥哥吧。”
“玄哥哥?”南宫燕瞬间眼中盈满泪水,她这才敢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对面的夜孤玄,依然清冷如烟,依然美若绝伦,只是幽深的眼眸中,对自己,有了一丝的温柔。
夜孤玄并未因为她的无理直视而生气,任由她这么看着自己,只是许久之后,才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只是同门情谊,你切莫多想。”
南宫燕接过酒坛,笑道:“我知道。燕歌不敢多想,如此这般,我已经很知足。”还未说完,竟觉得头晕目眩,双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夜孤玄看她蜷缩在地上角落,心中一颤,眨眼她竟陪了自己两年,两年来,她便是这样低微地睡在自己脚边冰冷的地上吗?他抱起她,放到床榻一侧,又将自己披风给她盖好,让她睡了去。看着她绯红的脸蛋,不由苦笑:“闻一下便这么醉过去了,还真是不胜酒力!”
他回过身,拿起酒坛,继续饮酒。他知道,木若曦是好心,用追魂羽送了这逐月镜给他,让他不要自甘沉沦。只是每每睹物思人,他更加心痛不已。想着,喝着,不知何时,便又醉过去了。
水云天来到万魔洞之时,只见血蝠阵依旧猖狂,叶枫与血妖王在妖阵中央,吸食妖力,全然未觉他的到来,看来是闭关之中。血蝠阵阵法奇特,结界由万千血蝠吸食的妖力支撑,若强攻,反而会伤及阵内之人。
他使用传音术,都无法唤醒夜孤玄,水云天焦急万分。他只好坐在阵外等待夜幕降临。果然,到了夜晚十六之夜,逐月镜灵光大现,白露在镜中复活。她走出宝镜,飘飘如不染纤尘的白衣精灵,无声无息,如醉如梦。她脸色平静,已无当初刚从镜中回来时的恐惧和忧伤,取而代之的,是至善至柔的恬淡。她给熟睡的南宫燕,盖好披风,然后又坐到床榻一侧,默默看着夜孤玄的脸。
水云天看着她,心中隐隐作痛。此刻灵白露,与小若一模一样。也许,当初在昆仑,小若就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等自己醒来的吧。
灵白露转身,看到水云天,淡淡一笑:“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姐姐她让你来找我的?”
虽然神情语调一颦一笑皆与小若全然不同,可是单看着这一模一样的脸,便更勾起他的牵挂与思念。她洁如秋菊,婉若夏莲,面如春月,目似含秋。无论是神仙鬼怪还是凡夫俗子,见了她,心中戾气便都去了一半,一瞬间杂念全无,只会贪恋眼前这片出尘脱俗的温柔。当初自己对小若的期望,便是修炼至此,成为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可是如今见了灵白露,虽觉亲切,却不欢喜。因为,无论再怎么相像,她都不是小若,不是那个顽皮、让他头疼十几年的徒儿。
“白露仙子,小若她为了改天逆命,御剑进入归来镜,想穿越时空回到七百年前,但是失败了。我用追魂锁将她寻回,却只追回了肉体,她的魂魄被北冥乾坤囚禁在了冥界。”
“北冥乾坤?”一向温婉沉静的白露此刻面露惊惧之色:“如果姐姐落在北冥乾坤手里,只怕是生不如死了。”
“你不要担心,北冥乾坤并没有折磨小若。我好不容易想到方法,服食七日散,骗取冥鬼索命,混进冥界,但还是迟了,他们已经成亲。北冥乾坤法力高深,我不是他的对手。小若为了救我,答应留在冥界陪他。”
白露只觉身子恍惚:“成亲?生不如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想不到他如此卑鄙,竟然趁姐姐落难,元神未归,做出如此报复!他日姐姐恢复记忆,只怕是灭了冥界都难解心头只恨了。”
水云天亦是悲从中来,至高灵尊,六界之主,神身不可亵渎,如今……他日小若真的恢复记忆,重生为灵云夕之时,他该如何面对她?就算是小若,她又该怎么承受这个事实?
“如今之计,只能靠我们精灵族的招魂秘术了。只是此法凶险异常,若成,则好。若不成,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而且会反噬到招魂之人。”
“我不怕反噬,我只怕万一出错,她便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看得出,北冥乾坤对她一片真心,留在冥界,好歹还是活着。若我们强行招魂,万一……”
水云天还未说完,白露便打断了他:“辰哥哥,我了解姐姐。你若不是转世失去记忆,你也了解她。当初你痴恋姐姐七千年却难言爱,只因为你明白,灵尊神魂不容亵渎,你觉得自己的爱,对她来说就是冒犯了她。若她知道自己沦为冥王囚妻,只怕是宁愿死去,也不要受此大辱。”
“好。若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水云天沉默片刻,凄然说道。得了招魂秘术,便欲匆匆离去。
“等一下!”灵白露上前,拦住了他。她又画了另外一张符咒,递给他,说道:“若是第一次失败,辰哥哥便试试这第二张符咒。”
水云天脸色似乎更加阴沉,忧郁之情跃然脸上。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了那符咒便离开了。
灵白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感情真的是很奇妙,她与姐姐,容貌难辨彼此,性情却迥然不同,姐姐冷若冰霜,妹妹至善至柔。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想不通,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双生姐妹!自己那么喜欢辰哥哥,他却偏偏喜欢姐姐。每每见了姐姐,那种专注的爱慕之情,能羡煞天河里的鸳鸯。可是玄哥哥却不同,他恨极了六界又爱又怕的灵云夕,却爱上了就如影子一般活了几千年的自己。可是,既然爱,为何又要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