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一终于安静下来了,陈萍对他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带你的时候,还能跟你在一起,后来,我就天天加班!直到你上高中前,我辞了职,到外地找了工作,根本不是出差,你知道为什么么?”
杨六一一直以来,都听她说是出差,从来不知道,她原来是辞职了。他终于发现,事情开始往他意料之外发展了,他有些后悔,可是,仍然倔强地问:
“为什么?”
声音已经嘶哑,还带着颤抖。陈萍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终于狠狠心,说:
“因为你跟你爸爸长的太像了!今天,我看到你,就像是当初第一次见你爸爸一样!你跟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让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他!当初,你还在初中,身上就带着他的影子,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忍受,只是,越到后来,你就跟他越像!你努力的变现自己,努力的在家做事,可是,你知道么,你越是这样,跟你爸爸越像!你跟他越像,我就越不想看到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每分每秒都在受着煎熬!我不敢看到你!”
陈萍浑身颤抖,额头上冒着汗,仿佛这些话,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平复一下心情,看看杨六一,这才接着说:
“我恨你爸爸!你知道么!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如果,你长的不是那么像他的话,我也许就不会这样对你了,杨六一!你明白我的感受么!”
杨六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越长越大的时候,妈妈就越来越疏远他了,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妈妈会一下子就消失了三年,都没有来看他了。
“可我也是你儿子啊!你恨他!为什么不见我!”杨六一的声音低到自己都感觉听不清了,可陈萍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她仿佛早就知道杨六一要问这些一样!
“杨六一!杨六一!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杨六一么?”陈萍仿佛被解开了伤疤,已经满不在乎了!
杨六一的心已经落到谷底了,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必定不寻常了,他想要转身逃跑,可一双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半分都挪不动!他想让陈萍闭嘴,可是嘴就是张不开!
陈萍看着杨六一在那里笑,杨六一只觉得,此时,她的脸上,比哭还要难看!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可是,耳朵里还是能清楚地听见她说什么!
她说:
“杨六一,你叫杨六一,是为了纪念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妈妈!她快要生产的时候,出了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费尽心机才保住了你!可你妈妈就没那么幸运了,生下你的时候,她就死了。你爸爸是为了纪念她,才给你取名叫杨六一的!”
杨六一终于伸手捂着耳朵,不去听了,恳求着说:
“你别说了,妈,你别说了,你时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闹了!我再也不闹了!你别吓我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以后你要去哪就去哪,你不想见我就不见我!好不好?妈,你别说了好不好!”
陈萍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可她就像是铁了心一样,不理杨六一的请求,接着说:
“我跟你爸爸早就认识,我一直喜欢他!你妈妈死后,我就跟他结婚了,可是,他只是想找个人照顾你!多可笑啊!我比你妈妈年轻,比她漂亮!可他心里只有你妈妈,他把我当什么,奴隶还是保姆!可是,我爱他,我为了他,毫无怨言的照顾你,想着他有一天会改变,可是,后来呢,他跟我离婚了,他失踪了!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杨六一在那里,已经麻木了,他木纳的坐在地上,盯着陈萍。陈萍看着他,接着说:
“我为什么要把你接回来!我自己也不明白,也许,照顾了你几年,多少总有些感情吧!那时候,你奶奶身体已经不行了,她托人找到我,让我过去一趟,我去了,她就求我,说家里没有亲戚了,你爸爸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是,看见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软了!那时候,我都几年没见你了,可一见你的样子,就感到心疼,我就想,奶奶走了,你该怎么活下去啊!于是,我就把你带回家!”
她走到杨六一跟前,抱着他,说:
“对不起,一一,是妈妈错了,我当初是想要好好把你养大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你爸爸!我就忍不住,我怕我哪天会突然疯掉了!所以我才躲着你的,一一,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一一.......”
杨六一就这样被她抱在怀里,好半天,才轻轻地推开他,站起来,走到桌子边,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菜,看了一会,突然拿起筷子,死命的往自己嘴里送,大口的吃着,咀嚼着,大口的往下咽!盘子里很快就干净了,他又在桌子上夹着菜,还是不停地往嘴里送。
陈萍从地上爬起来,从杨六一手里夺过筷子,说:
“一一,你别这样,你别吓妈妈,一一!一一......”
杨六一回过头来,目光还是很呆滞,他说:
“谢谢你,妈妈!”
然后站起来,推开门往外走。陈萍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片刻,赶紧站起来往外面追,只是,杨六一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落寞的走回包房,陈萍看着桌子上的狼藉,想着刚才杨六一的表现。
心中的压抑很长时间了,从杨六一的爸爸离开,她就一直强压在心里,现在,终于在杨六一跟前爆发了,只是,她却很后悔,杨六一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告诉他这些,只怕他接受不了。
心里想着这些,她就更担心杨六一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从包里拿出手机,翻着电话本,她上次在医院里,就留了苏雨溪的电话,现在,没有办法,只好联系她了。
电话通了,苏雨溪接起电话来,就想到上次在医院里褚华的态度,所以说话时也不客气。
“喂,有什么事?”
陈萍顾不上这些,她现在很担心杨六一做出什么傻事来。
“苏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一一在哪里啊,我们刚分开,我怕他出什么事情!”
好好地怎么会出事情呢,苏雨溪听她这么说,赶紧问:
“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我、我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妈妈了,他有些接受不了,苏老师,我现在很担心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找他,我怕他做什么傻事!求求你苏老师!”
苏雨溪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杨六一本来心理就有些扭曲,现在,只怕他会变本加厉!
“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你不知道他有心理疾病么!真是的!”
苏雨溪直接挂断了电话,陈萍听着她的话,呆若木鸡,片刻,叹息着说:
“陈萍啊陈萍,你造的什么孽啊!要是一一有什么事情......”
下一刻,她赶紧站起来,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