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王老爹时日无多,关成的心情很压抑,本来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这时也没心情问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赶路,过了一会,王老爹说:“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就花几天的时间在外面走走好了,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去西贤城逛一逛吧。”
西贤城是沧和郡郡治,也是本郡最大的城市,其繁华富丽,远非清水县城可比。
关成慕名已久,却从未去过,听王老爹说要带他去逛逛,自是十分向往。阳东升的话忽地在心中响起,他说过世界很大,要好好去走走,还说过希望两个人能结伴而行。我也很想和他一起出游,可惜这次他却没在身边。
王老爹瞧向关成,见他并无欢愉之色,反倒有些出神,笑问:“你是不是想东升了?”
“您怎么知道?”关成有点惊讶。
王老爹笑着说:“既然你想他了,咱们就去看看他。”
关成忙说:“好啊。”
王老爹说:“清水县在北,咱们在南。途中经过西贤城,咱们先逛西贤城,再回清水县。”
“好。”关成一口答应。
“走吧。”王老爹说着,转个方向朝北飞去,“先去找个镇子,咱们坐车去附近的县城。”
“去县城干什么?咱们不是应该找些没有人烟的地方飞过去么?”
“不行。天上也是有人监视的,咱们不宜暴露,去县城坐地行龙。”
关成眼睛一亮,忙问:“地行龙?以前听庄里人说‘那是仙人的坐骑,怎么怎么了不起’,难道真的有龙吗?”
王老爹微笑说:“那是他们在乡邻面前吹牛卖弄,其实没有那么神。”
两人之前一直沿着沧和郡与非管区的交界处飞行,飞了这么半天,距离木屋已经很远。
折而向北,进入沧和郡管辖区,专挑偏僻无人的地方飞行,在接近一座小镇之后才落地行走,进镇雇一辆长途马车,赶往县城。
车厢很宽敞,也很整洁,里面有软椅,高矮正合适,坐在上面很舒服,关成靠在窗边看风景。
沧和郡很大,分成一百一十七个县,每个县的辖区都不小。此地归善义县管辖,他们雇车的小镇在县辖区边缘,离县城比较远,坐马车至少需要两个白天,晚上在途经的镇子投店。
第三天下午,车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客人,咱们快要到了。”
关成拉开窗帘,伸出头往前看,望见一座高耸的城墙,心里有一种回到清水县城的感觉。两座城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看到城墙,关成总觉得它很高,似一座黑山,又似一片黑云。此时再看,已经没有那种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很容易就能飞到数百米高的空中,区区几十米高的城墙,根本算不了什么。
穿过城门进入城中,关成倚在窗边看了一会热闹,没有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街景和清水县城差不多。
王老爹说:“先把帘子拉上。”
关成照做。
帘子拉好后,王老爹的身体开始变化,由九十多岁变成六十多岁。
之前进镇子找车的时候,他的模样是六十多岁,上车之后不必再浪费灵气,变回九十多,现在将要下车走路,又得变回去。
马车又跑了一会,终于停下,车夫叫道:“客人,咱们到了。”
下车后,关成看看车子右边的广场,望见广场尽头有一座高大建筑。又看看左边的街道,街道很宽,街对面全是商铺、客栈、酒楼。
王老爹说:“走吧。”
“嗯。”关成应声,跟着王老爹朝着广场对面那座建筑走去。
他边走边瞧,广场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有人拎着口袋,有人背着包,像他们这样一身轻的人还真没几个,他转向王老爹,想要问问有关地行龙的事情。
尚未开口,却见王老爹的脚步忽然一顿,瞧向侧前方,脸现惊讶之色。
“怎么了?”关成发现他的举动异常,顺着他目光瞧去,看到一个肩扛行李的人走在右前方十几米远的位置。
王老爹的脚步停顿只有一个瞬间,脸上的惊讶也是一闪即过,若不是关成就在他身边,且刚好瞧向他,根本不会发现这些异常。
他继续前行,无所谓地说:“哦,没事,我突然想起好像落下什么东西,不过没关系,反正值不上几个钱。咱们走吧。”
关成问:“是落在……”
话未说完,王老爹便将其打断,“我也记不起来了,管它呢,反正已经丢了,想也是白想。”说话时,还朝着关成递去一个眼神。
关成见到他目光示意,便不再多问,心下却更好奇了。
他又朝着那个扛着行李的人瞧了一眼,那人穿着蓝灰色衣裤,身材高大健硕,与周围行色匆匆的人走在一起,显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走到广场尽头,前方便是那座高耸的建筑。大门上方刻着三个字,关成读书不多,识字有限,便向王老爹问道:“上面刻的什么?”
王老爹说:“飞龙驿。”
关成疑惑,“飞龙?不是地行龙么?难道能飞?”
王老爹微微一笑,“飞是不会飞的,不过名字取得好听些总是没错。”
走进大门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大厅,顶棚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正对着大门有一张高台,上面摆放着无字牌位,牌位之前放置香炉。
几个蒲团摆放在高台前面,进来的人们排着队缓缓前行,等到了蒲团跟前,便将行李轻轻放在旁边,向牌位跪拜行礼。
高台旁边站着一位年轻道士,每当有人磕头,他就会朝着牌位上看一眼,见到牌位上有淡淡的白光闪烁,便挥手示意刚才磕头的人起来,拿着自己的东西,从两侧绕过高台往里走。
关成以前曾和程叔一家去寿真观参拜,人也像现在这样多,也像这样排着队等候,不过那种时候大家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也不会携带这许多包包裹裹,非常郑重。相比之下,现在的参拜仪式明显随意了很多。
厅中很静,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关成凑到王老爹耳边,尽量压低声音:“咱们要去那里跪拜么?”
王老爹轻轻点头,表情中透着几分古怪,好像不情愿,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随队伍前进,来到蒲团前,跪下磕头,牌位上白光闪烁,直起上身的时候,便看见那名道士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绕过高台,走进一条通道,跟着前面的人慢慢走动。人们都不敢说话,只有脚步声。通道很宽,足够二三十人并肩而行。
通道的尽头被一面墙封住,墙上设置了许多小门,每扇门旁边都有一名道士,站得笔直,神情肃穆。
小门顶上挂着牌子,写有“一人”、“两人”、“三人”,挂有一人牌的门较多,两人牌略少,三人牌最少。
人流按照小门的布置自觉分开,每个人都朝着自己想要进入的小门前进。队伍很整齐,也很有秩序,没有一个人插队,饶是有些人平时再喜欢占便宜,这时候也变得老老实实。
关成踮起脚,伸长脖子,视线从人群上方越过,瞧见两个人走到一扇挂有“两人”牌的门前,站定不动。
片刻后,门旁的道士轻轻点头,那两人这才继续往前,拉开那扇门。里面还有一层门,将之推开,露出门后的一个小小房间。
两人走进去之后,内外两层门先后关上,里面的情景关成便瞧不见了。
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地行龙么?
就在关成疑惑的时候,还是那扇门,另外两人站到了门前。很快,门旁的道士又轻轻点头,那两人也拉开门,然后推开内层门进入,仍是那个小小的房间,但之前的人却不见了。
关成向王老爹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王老爹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于是关成又去瞧其他的门,见到每一次有人进去之后,再开启时,之前进入的人就不见了。
难道这房间会吃人么?关成想到这种可能,自己都觉得好笑,若是房间会吃人,早就没有人来了。
看看周围的人,都很平静,关成知道肯定没有危险,至于其中有什么玄机,一会再向王老爹请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