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理所应当之事确实没有发生。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到底是不怕还是不能。
任何一个世界都是不缺乏无所畏惧之人的。
关于一个真正无所畏惧之人能做到什么地步,言蓝紫有着可以说刻骨铭心的体会。
那是被几十把枪指着仍能气定神闲的从容,那是在逆境中率先无视自己生命的疯狂。
这种人当然不会惧怕劫持,哪怕劫持者的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他依旧可以谈笑风生,哪怕他真的被劫持了,到最后也会让劫持者产生到底谁在劫持谁的动摇。
造成这种无所畏惧的可能有很多。
有可能是因为自信,比如那个曾经与她相伴经年的男人。
也有可能是因为执念,比如死在罗马士兵屠刀之下的“力学之父”------阿基米德。
也有可能是因为信仰,比如在每个朝代末期都会出现的为民族为大义慷慨赴死的烈士,比如那些因为耶路撒冷而足足挥洒了两百多年的鲜血。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无知,比如那些连所谓的黑社会大佬都要畏惧的初中生。
又或者只是因为单纯之极的可能,他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热忱,他就是不想活了,他都不想活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这些“品质”,应如泽都不曾具备。
言蓝紫之所以能了解应如泽,原因自然是因为应如是。
在这无所事事的几天里,她和应如是有过相当的接触。
一句发掘自己所有价值的建议并不足以彻底打发应如是,而那些交谈之中,总是会涉及到应如泽,作为一个要解救应如泽的人,言蓝紫没有中止这方面话题的理由,所以只能任由应如是这种坚定自身信念的话语持续下去。
虽然更多的时候只是聆听,但是也足以对应如泽形成一个具体的形象。
她不喜欢应如泽,她也相信和她抱有同一想法的人绝不会在少数。
因为一个依靠着姐姐“卖肉钱”过活的男人真的不值得别人去喜欢。
她之所没有彻底否定这个人,也仅仅是因为历史确有类似这种妻子努力营生供丈夫读书,然后丈夫考上功名衣锦还乡的美好故事,虽然说这种故事的结局更多的时候都是一场悲剧,但是这并不影响这种方案在整体上的可行性。
应如泽不会武艺,武力冲突之中的自信就没有了源泉。
执念?一个因为写出过几首有一定传诵度的诗篇而受青楼女子青睐遂时常流连忘返的男人能有什么执念,就算有,也不过是对女性身体的渴望罢了。
信仰?就算有,也于此事无关。
无知?一个二十三四的男人,童年也曾经经历过苦难,成年后也曾得了功名,虽然只是最低等的秀才,毕竟也是功名,就算没有一套完整的世界观价值观,又能无知到哪里去。
心存死志?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拉他的车夫下水。
答案只能是应如泽不能。
这个时代没有枪支的存在,那么让人彻底不敢动弹的手段就很有限了,因为其中涉及到威慑范围。
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种危及性命的直接接触,如果不是一种类似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形,应如泽不可能呆在原地分毫不动。
武器种类难以界定,但是长度还是可以推测的。
言蓝紫半蹲在劫持者曾经坐过的位置,手臂轻抬。
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劫持者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八左右,那么他的双臂加肩宽也应该接近这个数字,而臀宽与肩宽又是相当接近的。
根据身下软垫的痕迹得出一个大致的臀形,再确定这件武器的指向,一些列的加加减减之后最终就可以获得一个大致的范围区间。
这是一个不错的进展,相对于会什么掌法,惯用的武器长度更容易被指向到某一个人。
武功可以被隐藏,兵器却是需要携带的。
只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
言蓝紫的视线停留在那连通箱体与外接的车窗之上,这个小窗的存在自然是为了给车厢之内的人与车夫沟通而存在的。
她早就留意到这个小窗户,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个窗户的存在,她才认定了那种危及性命的直接接触的存在。因为无论车厢之内的人说些什么,对于那个车夫,都不会是秘密,言语沟通的可能性被杜绝之后,一切只能依赖于行动。
这种怪异感到底是因为什么?
言蓝紫双目禁闭,心再次沉淀下去。
良久之后缓缓睁眼。
信心再次动摇。
这种必然存在的接触似乎又变得不合理起来了。
劫持者能控制应如泽,但是他无法控制车夫,基于这个窗户的位置,车夫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车厢里面的事物。
当一个车夫回头看见自己的主子被另一个人被武器指着的时候他会怎么想?
无论这个车夫会怎么想对于劫持者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他不可能如此不智,也不可能会忽略,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不需要如她一般去幻想种种场景,他完全是直观的看见车夫的头部。
难道是一边盯着外面车夫的一举一动,一边看着应如泽?
也不大不可能,这两者在水平上还是存在一定距离的,视线的聚焦点并不重叠。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要选择这么麻烦的办法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换一种方式?
女子的思绪间,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飞起,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腰身窜出了车厢,然后越过了车厢顶部,落在了前方。
言蓝紫挣了挣身子,脑袋微微后仰,虽然说安幕遮这种几乎是搂她在怀无礼的举动肯定事出有因,但是如此近的肢体接触还是让人本能的不适。
询问的话语被男子竖在双唇的食指硬生生憋回。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
一位捕头打扮的中年男子进入了这个院落,然后走向了马车。
安幕遮脑袋微垂,眉头紧锁,耳朵高高竖起,待得那个捕头行进至马车右侧之时,抱着言蓝紫离开了车夫驾车的位置,悄然无息的在马车左侧下地。
当捕头前行超过车厢位置之后又前行几步一个转弯藏身于车厢后部。
一直到确定了那位捕快彻底离开了这个院落之后才满脸歉意的放开了手中双脚离地的女子。
刚想致歉,却听的言蓝紫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很可能从头到尾都错了。”